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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往事》（二）：抗争

1991年上映的《黄飞鸿1》以2970万的票房名列当年票房前十。于是，续集的筹划进入了快车道。第二部的视角由第一部的佛山一隅转向了省城广州。第一部的黄师傅孤立无援，第二部的黄师傅终于有了帮手——革命党。

1.的抗争

在我们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多部影视剧中都有它的影子，既熟悉又神秘。起源于唐宋，鼎盛于明清。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一般都是宗教结社性质，从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到明清时期的皆是如此。

类似于“信白莲，得永生”这样的口号。我们现在大多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审视这段历史，但在那个教育和文化都被垄断的封建社会中，这样浅显易懂的口号最能凝聚人心。

电影一开始，开坛做法，展示神功护体的技能。在“烧妖物”的桥段中，背景音乐由嘹亮的唢呐转变成鬼魅的曲调，再配以小女孩诡异的笑，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神功护体般的装神弄鬼并不新鲜，因为教首早就说过：“心诚则灵，心不诚则灵。”

换言之，你在战场上受伤了是因为你心不诚；你没受伤是因为你。这真是“天才”的构想，“智慧”的火花，“认知”的革命，信息闭环了。

电影中的依靠托儿进行现场表演卖课、引流，圈住了大量粉丝。对于神功护体这件事，有人不相信却装作相信，有人是真的相信。众人癫狂的状态让观众不寒而栗。带头大哥九宫真人用生命告诉我们：不要随便艾特天上的神仙，也不要随意给自己立人设。

按照剧本进行预定科目的表演总会出现意外，这个意外有可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九宫真人的谎言被戳穿了，而且身体也被物理戳穿。马老师曾说：“来骗，来偷袭……固然是不好的。”

徐克对于的态度也是鲜明的：有保留的批判。的反抗精神值得提倡，但这种组织方式和指导思想无疑是不可取的。清政府为了完成列强加在头上的KPI，对农民进行敲骨吸髓，雁过拔毛。税收都已经收到了2012年了，没油水可榨了。百姓面临双重压迫，自然会奋起反抗。“保家卫国”这样的口号是近代史上每个中国百姓最朴素的愿望和诉求。

2.陆皓东的抗争

电影中的革命党主要是孙文和陆皓东。陆皓东是旗的设计者，被中山先生誉为“中国有史以来，为共和革命而牺牲者之第一人”。中山先生作为深刻影响中国近现代史和国共两党的革命巨擘，他个人的革命历程也是那个时代众多革命党人从迷茫到抗争的缩影。

电影中孙文说：“看来，学医救不了中国。”鲁迅先生弃医从文，中山先生弃医从武。他一开始深受改良思想的影响，写了一封信《上李鸿章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幡然醒悟，认为依靠清政府的自我革新根本就不现实，所以就开始武装革命，武装说服大清。暴力可能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

但是镇南关起义、黄花岗起义、二次革命、护国运动、护法运动……胜少败多。“南北军阀如一丘之貉”，依靠军阀打倒军阀就如同当年依靠清政府自我革新一样不靠谱。要想革命就必须要由自己的武装，1924年，创办了黄埔军校。不久后，中山先生就去世了。

但黄埔军校的成立，使中国近现代史掀开了波澜壮阔的新篇章。从一开始的学医，到改良主义，再到武装革命。而武装革命从依靠军阀打倒军阀再到建军校，独立革命。从迷茫到抗争，命运浮沉几十年。虽然屡遭失败，但初心不改，不断推动国家的历史进程。

，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建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先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

3.纳兰元述的抗争

纳兰元述和第一部中的武师严振东一样，都是悲情角色。他晓英文，通谋略，文武兼备。但从他这样一个地方大员身上，我们分明看到了一个身不由己的保守派厚重的无力感。广州已经内忧外患，顶头上司还在“优势在我”的自嗨中，开party，接着奏乐，接着舞。

他知道终究还得是自己扛下所有（真的扛下所有）。列强眼看清政府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便两面。一头押清政府，一头押革命党。纳兰元述盘算着既然列强都可以暗地里支持革命党，那自己为什么不能暗地里支持呢？于是，他拉来作为对冲，希望能稳住基本盘，但他不明白这时候满清已经基本没有盘了。

在黄飞鸿的BGM里，谁也不能打败我们的黄师傅，即使叶问师傅也不行。甄子丹后来回忆说，在拍最后的布棍大战时，自己和李连杰都是血气方刚的当打之年，谁也不肯让着谁。“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背景音乐烘托到位，武术指导给力，这样酣畅淋漓的打斗都留给了的黄金岁月。只不过，纳兰元述却被历史车轮无情碾压，灰飞烟灭。

纳兰元述身上有保守派、改良派的影子。1905年至1911年，清政府实行立宪运动，废除军机处，组建内阁。但内阁名单中过半数均为满清贵族，时人讥讽为“贵族共和”。这样的内阁制度不仅侮辱了大家的人格，还侮辱了大家的智商，跟这帮虫豸在一起，怎能搞好政治呢？立宪运动没多久，大清就下线了。纳兰元述也和他效忠的大清一样成为前朝往事。

纳兰元述的悲情在于自己虽为封疆大吏，但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虽然知道国家的症结在哪里，但却不能改变分毫。留下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悲鸣。从晚清到民国，风起云涌，一时多少豪杰。不管世事如何难料，风云如何变幻，但总有一些人能在历史大潮中进退自如，如梁启超、章太炎、杨度、王耀武……

4.中国的未来

《黄飞鸿》第二部有三条支线，、革命党和满清保皇派（纳兰元述），这三条线又通过黄师傅串联起来，以黄师傅的视角向我们徐徐展开风起云涌的清末画卷。黄师傅一路打怪升级，他戳穿，帮助革命党，血拼纳兰元述。

第二部的三场大战都是黄师傅主打的，所以他是当之无愧的著名狠人。与第一部迷茫的黄飞鸿不同的是，第二部里的黄飞鸿找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那就是以中山先生为首的革命党和国文馆的学生。如果说中山先生代表的是中国未来的国脉，那么国文馆的学生代表的就是中国未来的文脉。

1872——1875年间，洋务运动大臣曾国藩和李鸿章主持，清政府派遣了中国最早的官派留学生去留学美国。而这批人当中有很多属于广州国文馆的学生。

后来的1908年，美国退还了部分庚子赔款，用来创办清华学堂，并主导了庚款留学美国的项目。他们中的很多人始终抱有一颗拳拳赤子心，为后来的中国做出了突出贡献，他们是竺可桢、钱学森、梅贻琦等等。但也有一批人深深地影响了国民政府的对美政策。直到今天仍然有人对美国当年的行为感恩戴德。

《大明王朝1566》中的嘉靖道长怒斥严党：“鄢懋卿，冒青烟，都是朕的钱！他们拿200万，就只给朕分100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这部刷新华语影史的《地久天长》里，有着最扎心的中国往事

曾有这样一部影片，在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创造了属于中国电影的奇迹——

王景春和咏梅同时斩获影帝、影后桂冠，

评委之一的桑德拉·慧勒赞叹，她从未见过第二对夫妻，可以像他们一样演的如此默契自然。

现在，它终于上映了——

《地久天长》是导演王小帅“家庭三部曲”的序章，

电影以一个「失独家庭」为核心，讲述了长达三十年跨度的个人与时代浮沉，

情节涉及知青下乡返城、计划生育、国企下岗大潮、南下打工淘金、房地产热、出国潮等等，

铺陈了一副当代中国的历史绘卷。

有人看完之后盛赞——

这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活着》。

故事主要围绕两个家庭的恩怨展开，

刘耀军（王景春饰）和王丽云（咏梅饰）夫妇，

沈英明和李海燕夫妇。

80年代，两家人既是同事，又是同住一幢筒子楼，天天碰面的好朋友，

巧的是，他们的儿子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分别取名星星和浩浩。

在生日宴上，两家人约好要让下一代也做一辈子好兄弟。

可惜命运弄人，沈家非但没有守住这份友谊，反而夺走了刘家的两个孩子。

第一次是丽云未出世的孩子。

当时丽云怀孕，又赶上计划生育抓的最严的年代，她本想瞒着其他人，尤其是计生办主任李海燕，

结果却被对方硬是带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这次手术让丽云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两家人也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嫌隙。

第二次则是丽云的儿子星星。

浩浩原本打算带着星星去水库玩水，

结果星星不肯下水，浩浩就在周围人的嘲笑里，鬼使神差地推了他一把。

这一推，彻底毁了两家人地久天长的友谊，也亲手摧毁了刘耀军和王丽云的后半生。

王小帅创作《地久天长》的契机是2015年国家宣布开放二胎，

但迄今为止，“三口之家”依然是家庭组织的标配，更不用说那个年代。

独子星星溺亡，意味着刘家的天，塌了。

接下来就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小年夜，有客人上门来送饺子，两人礼貌性地端茶倒水，然后就呆坐在堂屋里，

双眼放空，默默听着外头热闹非凡的烟火，一言不发，惨绿色的光笼罩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家。

既然家庭是残缺的，又何来庆祝的意义？

另一头的沈家人呢？

他们正热热闹闹吃着团圆饭，举杯欢庆，共享天伦之乐。

即便再痛苦不堪，两人还是善良宽容的，他们没有让沈家人为难，而是选择“离家出走”，

辗转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话都听不懂的偏远渔村生活，

并领养了一个跟星星很像的孩子。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从星星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是为了对方活着而已，

就像王丽云说的——

在评价各个角色时，王小帅表示王丽云和刘耀军就是最典型的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从不会去质疑自己的生活为何如此，只是默默地接受眼前的一切，时起时伏。

像极了《芳华》中的好人刘峰，乖顺地听从时代的号召，

最终却被时代抛弃，在历史的洪流中踽踽独行。

至于电影中争议最大的角色——李海燕，

她被“害好朋友绝后”这件事折磨一生，后来又患了癌症，直到弥留之际依然无法释怀，

对赶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的王丽云嗫嚅着说“不怕，我们有钱了，你可以生了。”（台词略突兀，因为剧情有删减）

不少人觉得这还不够解气，认为这是活该，是报应。

在评价李海燕之前，我必须先提另一部电影——《朗读者》，

女主角汉娜是集中营雇佣的一名女看守，她负责挑选女囚犯送去奥斯维辛集中营，间接害死了数百人，

等到二战硝烟散去，德国民众如梦初醒，她被拉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但生活在集中营里的汉娜和李海燕如出一辙，她们从不考虑人性，只负责听命行事，完成自己的工作。

用著名学者汉娜·阿伦特的话来说，这就是所谓“平庸的恶”，

她们错就错在放弃思考，被体制完全同化，默认一切反道德的行为。

而历史上无数浸满鲜血的事实告诉我们，任何人，包括你我，都有可能身陷其中。

所以细细想来，这也许是电影中最荒唐之处，

大家明明同为不合理制度下的一颗普通螺丝钉，却注定要互相伤害。

最初，影片在柏林影节上映时，一众媒体给出最多的关键词就是“催泪”，

可回顾全片，长达3小时的影片中并无刻意煽情之处，无论是叙事节奏还是演员的表达，都可以用“克制”来形容，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王小帅甚至把演员的哭戏统统剪掉，并再三强调“我不想煽情”。

虽然片中确实少有激烈的情绪爆发点，但两人的一举一动依旧会让你感受到某种莫名的悲伤和酸涩，

因为他们确实还活着，却活得很没意思，成了王小波笔下挨了锤、焉了吧唧的老牛。

两人接到养子刘星回家的消息，激动地握着电话，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欣喜，影片就此定格。

但这苦闷、憋屈的生活真的结束了吗？

答案都在王小帅的这句话里——

我想，只有看完电影，才会深刻理解什么叫人生短暂，唯有苦痛地久天长。

不少人觉得电影应该定格在这一幕

《地久天长》在柏林影节获奖，上映后好评如潮，

靠的不仅是导演的功底，还有这些戏里戏外都倾尽全力的演员们。

就连一向只在各大影视剧里做「颜值担当」的王源，都有演技爆发的高光时刻，

当王源扮演的养子刘星被刘耀军拽着胳膊，他咬着牙硬是不让眼泪落下，只是恨恨地说道“我让你们嫌弃了！”，

把眼神里的不屑、故作坚强、叛逆都一并展现出来，火花四溅。

为了演好父子二人紧张、对立的关系，

一进剧组，王景春就给了王源一个“下马威”，愣是在互相介绍的时候不给王源好脸色，只是哼了一声，一下子把乖乖少年给整懵圈了，

顺理成章的，王源迅速融入进这个叛逆少年的角色中去，连对戏、讲剧本都省了，去了现场直接就拍。

拍完之后，他也对自己的表现挺满意，“这是我演过的里边最舒服、最真实的一个。”

王源的“父亲”王景春则成了剧组里的「跑男」，在码头跑、在街道跑、在隧道里跑，一路狂奔。

尤其是电影中两场跟死亡赛跑的“激情戏”，

他抱着溺水的孩子奋力追赶火车，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响彻整个影院；

抱着喝药自杀的王丽云去医院急救，妻子从他怀中滑脱，他又急又怕，只好把妻子扛在肩上，还没等气喘匀，就赶紧接着跑。

为了拍好戏，胳膊拉伤、累到虚脱都是家常便饭，

据导演透露，一个镜头拍完，王景春要歇将近一小时才能缓过来。

这座奖杯真是来之不易。

戏里，咏梅是那个隐忍、坚强，对时代的巨变逆来顺受的女人，

戏外，她依旧为角色的命运和时代的变迁而动容。

接受访谈时，咏梅说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首映礼上哭的人，她甚至把准备好的纸巾都让给了别人。

这不是因为她铁石心肠，而是因为她花了足足4个月时间琢磨剧本，

早在那时，就已经把眼泪都哭干了。

话虽如此，可当咏梅再次回忆起戏中王丽云和儿子的互动，

她原本如清泉般温和的声音开始出现波澜，眼睛里泛着微光，短短几秒，那个默默承受着丧子之痛的王丽云又活过来了。

就像她说的“这个角色一直挥之不去，慢慢的，她像是长在我身体里一样。”

正是这样细腻、直达灵魂的情感演绎，才让首次担任电影女主角的咏梅，成功捧回影后奖杯。

咏梅回忆的这段戏，是回到故乡的王丽云，某一天在楼道里做饭时，突然听到了儿子小星星的声音，说“我回来了。”

可王丽云在家里四处转了一圈，找不到儿子，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恍惚间产生了幻觉，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星星了。

我光是听着咏梅的复述，就感受了那种深入的绝望和戳人软肋的酸楚和哀伤，

只可惜，这原定为电影结局的一幕被悉数剪去了。

或许是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电影还在国内上映时剪掉了其他更具冲突性的戏份，

比如厂长念下岗名单、员工冲上台抗议、王丽云上台领计划生育先进奖等情节。

淹没在人群中的刘耀军和王丽云

正因如此，剧情少了一些冲击力，对时代的反思也显得浮皮潦草了些，

电影更多时候像是一位历经沧桑、困倦疲惫的老人，在用温吞平和的语调，把记忆里那些最刻骨铭心的故事娓娓道来。

而王丽云和刘耀军的故事，也正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失独家庭的缩影。

当代版「活着」也好，平民史诗也罢，

在社会飞速发展的当下，比起杀气腾腾、炫酷华丽的特效大片，

我们更迫切地需要《地久天长》《无名之辈》《暴裂无声》《狗十三》，

需要这些刻画普通人喜怒哀乐、触碰普通人内心世界的电影，

需要有更多人来记录「无名之辈」的生活。

最后，附上王丽云写给丈夫刘耀军的那封信，

在我看来，这才是最大的泪点——

电影里没有提及信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