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唐杜牧的写作背景(杜牧写的清明写作背景)
晚唐大诗人杜牧的《清明》一诗,家喻户晓,它曾经在1990年被香港文化机构评选为“十佳唐诗”第二名。不过从古至今,一直有人认为:这首诗写得非常糟糕。
明代《四溟诗话》的作者谢榛认为:这首诗“宛然入画,但气格不高”。现代学者黄永玉也认为它写得叠床架屋,十分拖沓。
还有一些人说,这首诗根本不像是杜牧的作品,甚至都不像是唐朝的作品,而更像是宋代的诗作。追溯《清明》这首诗最早的源头,是来自南宋末年的《锦绣万花谷》。
后来,这首诗被收入了《千家诗》,因此流传非常广泛。其真实的作者,不能确定是不是杜牧。但是,诗作本身影响却很大,通常认为作者就是杜牧。
尽管这首诗按某些人的标准来说,的确存在一些“瑕疵”,但贵在章法自然,清新不造作。因此它的遣词造句,完全无损其美学价值。因此历代诗评家“热心”修改,只能是浪费表情了。
《清明》——唐·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杜牧的这一首七绝,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清明这个节气,最具代表性的一首诗作。每年清明节临近的时候,都有人把它翻出来,作一番争论。
有的是争论“杏花村”的具体地点在哪里,有的则是争论这首诗本身的含义。因为第二句中有一个“欲断魂”,就有人提出:“断魂”是一种酒的名字,而不是写作者当时的情感状态。
还有一些人,则对这首诗的创作水平提出了疑问。比如明代大诗人、诗评家谢榛就认为:这首诗写得不好,“气格不高”。同时,他还认为这首诗的废话太多、太啰嗦。
当然,谢榛并不是第一个质疑这首诗的人。早在他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人提出《清明》这首诗的行文很啰嗦了。
第一句的开头“清明”二字,在标题已经叫“清明”的情况下,再写“清明”就重复了。一首绝句拢共就28个字,头两个字就浪费掉了,这种说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接着,质疑的人又指出:“行人”已经说明人在路上了,那么为什么在第二句的开头还要写一个“路上”呢?
同理,在第三句里,既然已经问出了“酒家何处有?”何故还要废话“借问”呢?第四句“遥指杏花村”,还规定让牧童来指,更加没有必要了。
因为在中国诗词里面,诗的意象越模糊,意境就越宽广。于是,一些批评者就把这首诗给删改成了:
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
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这么一看,这首诗的确是非常地紧凑。同时,谢榛还提到了另外一首《清明》改诗,直接是将《清明》的后两句改为“酒家何处是,江上杏花村”。
然后,他又亲自挽着袖子下场,改成了:“日斜人策马,酒肆杏花西”。完了谢榛还补充了一句:这个叫不问自答,情景自现。言下之意,颇为自得。
但是,读惯了《千家诗》的小朋友们纷纷表示,你写的我们根本看不懂,我们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一首《清明》。
关于清明这首诗的作者,其实已经有很多人研究过了。得出的结论是,这首诗没有被收录进杜牧自己的《樊川集》中,而且在《全唐诗》里也找不到它的遗迹。
八十年代的时候,有学者发表文章说,这首《清明》事实上最早见于挂名刘克庄的一本《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但是它并非刘克庄之作,而是一个南宋福建书商弄出来的。
学者再往上溯源,就发现了它真正的出处,是一本叫《锦绣万花谷》的类书。最开始是没有作者名字的,后来它被福建书商加上了杜牧的名字。
然后,又被收进了谢枋得的《重订千家诗》。因为这本诗集是蒙童读物,所以在民间影响力特别大,在宋朝以后的传播非常广,于是就“走红”了。
《清明》的诗风,表达方式完全不像是杜牧的风格,更像是白居易的作品。明代的谢榛认为它“气格不高”,也是实话。
但是,诗歌的审美是多样化的。尤其是在民间,对于诗歌的审美,并不会按照文人的那一套理论来判断。普通人只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来评价一首诗。
古代文学理论中的“气”,大概是曹丕所讲的那类“气”,以及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讲的“风骨”。这就是一首诗所反映出来的,诗人本身的格调。
诗歌意象折射出来的,是一种精神力量。“风骨”就是刘勰所推崇的“建安风骨”,那是一种洒脱豪迈,象罡风一般的气韵。
谢榛认为诗必定要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才弄出了一个“日斜人策马”,非要无中生有地给《清明》这首诗安上一派英雄气概。但是,他改写的这个诗,明显有些强行“拼凑”的感觉。
但是,事实上这种“阳刚”的诗学的审美,的确是汉唐时代才有的,和《清明》这首诗本身所追求的细腻的个人情感,完全是两种东西。
所以,不能说《清明》这首诗写得不好,只是当中没有谢榛喜欢的那种东西罢了。至于明朝人嫌弃《清明》写得啰嗦,也是有原因的。
明代的文人写诗不太行,但是诗学理论却很发达。他们在研究前人诗歌之后,总结出来了一套写作方法,对于行文重复杂沓的容忍度极低。
白居易写的《赋得古原草送别》,里面第五、六句的“古道”、“荒城”也因为“合掌”被骂成“诗家大忌”。何况是《清明》诗这种,四句诗中每一句都有“啰嗦”的用词呢!
不过,这些严格的理论,基本上是明代以后形成的。对于艺术创作而言,理论并不是不能够被打破的金科玉律。
明代文人很喜欢改前代的诗,所以改《清明》自然也就不在话下。而且,他们还改过诗仙李白的《静夜思》、《将近酒》等等,以及一些别的唐宋诗词。
有一些诗词改了,也就被后世接受了,但是个别诗人对《清明》的这种改动,最终还是没能和后世的读者达成共识。大家喜欢的,依然还是原来那一首署名杜牧的《清明》。
明代的诗人和学者认为《清明》这首诗写得不好,主要还是因为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好诗”的标准,他们把这个标准强行加到了前人的诗上面。
谢榛以“气格”的高低来判断一首诗的优劣,他认为写得好的诗,就应该是像唐诗一样格局宏大,气象万千。非要有横刀立马,扬威天下的豪迈的气格,才能算得上好诗。
但是,《清明》这首诗中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个人的小苦闷和小烦恼而已。这些东西在谢榛看来,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至于还有人所说的,《清明》这首诗存在用语重复,叠床架屋的问题,其实在民歌类的诗词与《诗经》里面,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所以,不是《清明》这首诗写得不好,而是它不符合这些人的“审美”罢了。同时,这些人还在用后世的“审美”标准,去审查前人的作品。
《清明》这首诗经过《千家诗》的传播之后,拥有了极广泛的群众基础。读惯了它的人,再来看明代理论家的修改,反而觉得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