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不愿醒的诗句、好梦不想醒来的说说
苏东坡曾写过“人生如梦”,梦又如何不是人生呢?
诗人们都爱写梦,东坡曾在梦里见过十年前亡故的妻子,仿佛回到了故乡,看到“小轩窗,正梳妆”,忍不住泪洒千行。
白居易曾在梦里见过离开人世的元稹,梦见两人携手同游的年少时光,写下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断肠之语。
老年困顿、体衰病弱的陆游,在卧床不起时,梦里依然是破碎的河山,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悲凉。
当然,也有很多关于爱恋的梦,在诗词中留下了轻盈又热烈的痕迹。今天要分享的两首关于梦境的词,都是关于相思离恨的,一首温柔怅惘,一首痛彻心扉。一起来读读吧!
清·龚自珍《浪淘沙·写梦》
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
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
这首词写于龚自珍的青年时期,20来岁初学填词之时。
词里写的是一种朦胧的情愫,对象仿佛不在人间,而是一位只在梦中出现的仙子。
她从红楼之中走出,风姿绰约、温柔妩媚,却隐隐约约看不清模样。灯火荧荧,帘钩低垂,两人细细密语,柔情缱绻,无限温柔。
但“好梦最难留”,那如仙境又似梦幻的场景,眨眼间,它便消失了,被风吹过了大海,吹到了海上的仙山之上。
醒来时心里甜蜜又怅惘,只想再重新梦到她一次。果然天不负人愿,他又重新梦到了那个梦,把它“依样”唤了回来。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梦总归是梦,重复再多次也不会变成现实,醒来只能独自寂寞。
不过,有趣的是最后一句“自制离愁”。
梦醒后的凄凉还需要自己排遣,但这离愁别绪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自制”。
这四个字点明了这场梦只是自己编织的美好幻境,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梦幻泡影。
峰回路转,似是而非,跌宕有致,以梦写梦,以虚景抒真情,却能引发很多人的共鸣。
因为对于作者来说虚幻的事,其实是很多人在感情道路上可能遇到过的真实情景。
在诗人朦胧的表达中,反而更容易贴合到读者自己的内心故事中去,引动读者的相思与离愁。
对于自己的诗词艺术,龚自珍自我评价为“庄骚两灵魂,盘踞肝肠深”。
“庄”即庄子,即“骚”屈原,两人在出身、个性、才华、文风等方面都有许多的相似之处,都属于当世的“非主流”,后人眼中顶级浪漫的文学家。他们的作品中,有高洁伟岸的灵魂,有对世界诗意的审美与表达,更有诸多雄奇瑰丽的绝妙想象。
龚自珍受二人的影响很大。这首词虽然创造于早期,艺术境界或许未臻化境,但他特有的浪漫主义色彩和丰富奇特的想象力,已经早早地展露出来了。
梁启超在读龚自珍著作时,有过“若受电然”的评价,意思是像触了电一样。
笔者在读到这首词时,第一句话便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样的感受呢?
宋·晏几道《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晏几道的这首词,也是通过梦境来写缠绵恋情,写恋人们的相思与愁怨。
但具体到故事的背景与表达的视角,众人的解释却是众说纷纭,至今难有定论。
有人说,这是词人在思念自己曾在江南遇到的一位佳人,梦里寻她千百遍,满怀惆怅,却无处可寄音书。只能独自在深夜独自拨动着秦筝的弦。
有人说,词中的佳人只是一个幻想的角色,晏几道压根没去过江南,更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他只是借着一个影子,来抒写内心的即将喷涌而出的思念。
还有人说,这是晏几道替一位江南女子所作,写的是一段缠绵却悲伤的恋情。女子与相爱的恋人不得不分离,走遍了山山水水,却无法找到那个他。
实际上,这首词的写作时间不可考,晏几道是否曾到过江南,也不可考。
晏几道的文名很盛,与父亲晏殊合称“二晏”,但官运不佳,极少有史料记载了他的生平,连具体逝去的年份都不能完全确定。他的人生经历和故事,对于后人来说,当然也是很难追溯的。
唯一肯定的是,抛开背景和视角不谈,单从词的内容而言,他对相思和离愁的描写也十分动人。
上片写梦,梦中来到烟雨迷离的江南,走遍山山水水,都不曾找到那个离去的人儿。
梦境里的离情别恨无处诉说,醒来之后更觉得惆怅难言,觉得消魂离情将人误。
“行尽”二字,写透了在梦境中求索之苦,而这份苦也正反映了思念之深。
下片写现实,想把相思之情诉诸于笔,写一封信寄给心爱的人,却是雁去鱼沉,信也终究无法寄出。
既然无法把思念传递给对方,即使寄出了信也得不到回应,这份相思该如何排遣呢?
只能通过音乐,缓缓拨动着秦筝,唱着忧伤的歌,但移遍了筝柱也难把怨情诉尽。
古筝被称为“众乐之王”,是中国最独特、重要的民族乐器之一。
相传筝由瑟而来。正如李商隐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传说最早的瑟都是五十根弦的。后来黄帝曾命素女鼓瑟,声音悲戚引动他的愁思,于是将瑟一分为二,变成二十五弦。到了秦代,有兄弟相争,将瑟一破为二,形成了筝。
筝也有弦和柱,各有十三,每根弦由柱支撑。左右移动柱,可以调节音高。
弦急则高,弦缓则低,词人移柱拨弦,用缓弦的低泣声来抒发离情别恨,比文字的表达更为鲜明直接。
这首词清疏明畅,语浅情深,写情细腻曲折,构思也颇为精巧。
从做梦到梦醒,从怅惘到写信,从书信无法投递到诉诸于音乐,层层递进,节节顿挫,将情绪持续堆叠,令人心中郁积盘旋的力量愈来愈大,诚挚有力,深沉动人。
但通篇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文字表达,正合了冯煦在《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中对于他的评价,“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乃“古之伤心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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