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宫女在比喻什么,白头宫女在全诗
以前,读唐代诗人元稹《行宫》诗中,有一句,我们都会背,叫做:“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但每次想起这句诗,心里多少有点咬咬牙,臭元稹,咋不往下写呢?宫女闲坐说玄宗,说啥呢?玄宗长得帅不帅,玄宗有没有一米八?玄宗小时候调皮不调皮?元稹诗太短,没有跟我们说,唐朝的宫女也早就宫花寂寞地枯萎尘埃了。不得而知了。
电影《妖猫传》秦怡饰演的白头宫女
好在,我最近读了一本书《宫女谈往录》,似乎可以算作是“白头宫女”闲聊的一种。这本书是我在章诒和的《四手联弹》里看到她的文章推荐后,她引用来的片段,我就觉得够精彩了,便找来读。一口气,花半天,就读完了,但是回荡久久,晚清暮色如在眼前。
宫女闲话的内容,自然是自己,是慈禧太后,是帝后宫闱轶事。其实多的是后面两个,主要篇幅都是在写慈禧故事,对于宫女自己说得是少的,在她自己的观念里,自己也永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角色罢了。每次稍微一说多自己,就在谈话里,道歉起来了。
但是,我倒觉得她自己的故事,读起来是最吸引人的,也是最令人难过的。宫女荣儿十三岁进宫,后来被分配给老佛爷慈禧敬烟,但敬烟可不是什么简单活:“敬烟比什么差事都难当,敬烟是跟火神爷打交道的事,你掉老太后身上一点火星儿,砍你的脑袋,你洒在老太后屋里一点火星儿,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儿完”,这当然还不是小心翼翼的事情,实际上还要用手指头去捏蒲绒,“拇指都烧焦了”。
但即便是这样的活,这样的苦与提心吊胆,老宫女说的,“老太后好伺候,姑姑不好伺候”。姑姑就是宫女的领班,“姑姑所有的诗,都由我们伺候,洗脸、梳头、洗脚、洗身子,一天要用十几桶热水。日常的针线活更不用提了,姑姑都是好漂亮讲模样的人,处处抢阳斗胜,对衣服鞋袜都十分讲究,天天地拆、洗、做。我们天刚一发亮起来,深夜里才睡,真是苦极了”。
奴隶奴役奴隶,往往比主子还狠,宫女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宫女的回忆录,充满了如上这些讲述的细节,没有高头讲章,在我看来,比历史教科书、历史学家写的书,还要精彩好读很多。
以前总说慈禧奢靡,但究竟慈禧如何?历史书上只说了颐和园的故事,在宫女的讲述里,我觉得处处可见一斑。比如,慈禧的袜子问题。一个人一辈子需要多少双袜子?我没没算过。大概经济一点的话或者不算太经济的话,冬十双,夏十双,换换洗洗,过一年总是可以的。那慈禧老太后需要多少双袜子?一日一双,一日一抛,日抛型袜子。这么说好像也还好,我们现在也有一次性袜子,我前段时间还买了一些。
但是慈禧的袜子可不简单:
老太后对于袜子也是十分考究的,用老太后自己的话来说:对鞋、袜一点也不能委屈,稍微不合适就全身不舒服。老太后穿的袜子的原料是纯白软绸。需要知道,绸子是没有伸缩性的,所以做起来必须合脚,最困难的是当时的袜子在脚前脚后有两道合缝,前边的缝像脊梁一样,正在脚背上。这可是关键,如果线掐得不直,线又缝得有松有紧,袜子就容易在脚上滚,袜线就歪歪扭扭,因此要求裁缝技术非常高。再说,脚的迎面袜子上有条缝,像条小蜈蚣似的,那有多难看呀,必须让能工巧匠沿着前后合缝绣上花,掩盖住合缝造成的缺陷,这样一来,每双袜子花费的工就大了。老太后的袜子不管多么精致,也只穿一次,绝不穿第二次。算起来,每天至少要换一双新的。就算绣工是非常熟练的能手,也要七八天才能绣成一双,算来一年要用三千个工供老太后穿袜子。加上采买、原料、工匠的膳宿生活,光穿袜子一项,老太后一年就需要一万多两银子。
慈禧太后的袜子照片
袜子是慈禧生活的小缩影,背景是晚清浮华与萧条的参差。宫女是那个时代的遗物,悲惨的遗物。这位老宫女十三岁进入皇宫,中间被慈禧许配给光绪身边的刘太监,外出一年后,因李莲英的帮忙,宫女重新入宫,八国联军侵华时候,她随慈禧西逃西安。而后离开宫中,虽带着一些财物,但在军阀混战、日本侵华、国共内战的背景下,家中财物已被各路人等一空。
宫女不识字,是晚年,到一对北大毕业的夫妻家中帮工照顾,与这对夫妻闲谈。作者有心就记录下来了宫女所说的往事,汇编成了这本《宫女谈往录》。
《宫女谈往录》书影
宫女说:“我是由天上掉下来的,没掉在地上,掉到茅房坑子里了。谈起过去的事,惹人伤心”。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大抵说的往事,也是悲凉的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