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田园风光;辛弃疾的田园风光诗词
宋代词作家苏轼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两人都曾为官,都曾遭到贬谪,都曾写下无数好词。表面上看,二人的词作都以豪放取胜,但事实上风格却迥异。
下面提到的这两首《西江月》,是二人在罢官闲居,野外郊游时写下的作品。让我们试析这两首作品,看一看两位大家在词作境界到底有何差别。
《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北宋·苏轼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这一首词,是苏轼被贬黄州团练使时所作。在一个春天的晚上,他到一个酒家喝醉了出门。路经蕲水河,上了一座小桥,便在桥上睡了一觉。
天亮时醒了过来,感觉群山环绕,绿水中流,仿佛进入一个仙境。于是词兴大发,写了一首《西江月》,然后题在了桥柱子上。
这首词首句中的“弥弥”,是形容溪水盛大的样子,而“琼瑶”则是指美玉。
词作大意是:明月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广阔的天空中还隐约能见到淡淡的云层。我来不及解下马鞍,便想躺在桥上睡一觉。
这一溪的水与月,实在太迷人。马儿啊,你莫要用蹄子踏碎了水中的琼瑶。我解下马鞍当枕头,在绿柳桥边入眠,听到杜鹃鸟儿叫,才知道天亮了。
苏轼是豪放一派词作的创始人,他的词作大多意气风发,洒脱豪迈。隐约有一种世外高人,放浪形骸的感觉。
比如这一首词,写在他酒醉之后路过一座小桥,看到溪水和水中明月太可爱,竟然就不想回家,就地入眠,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唐朝王维曾有诗云: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苏轼的这一首《西江月》即实践了这种洒脱旷达之境。
它将明月、淡云、溪水、芳草的杜鹃啼声作为自身的陪衬,把自己醉时、醒后看到的景物和“我”连为一体,打造成了一幅图画,其实体现的是他个人的性情。
苏轼信仰老庄道家,追求神仙的境界。词作中动不动就感叹“世事一场大梦”、“半生弹指声中”,又说,“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是梦”。所以,他一喝高了,就说“我欲乘风归去”,做一个快活的神仙。
从这些词中不难看出,苏轼十分注重个人情绪的表达,以及精神层面上的享乐。因为“乌台诗案”被贬官时,苏轼也会填词表达失意孤独之情。愁自己鬓生白发,“酒贱”而“客少”。
但是,短暂的伤感过后,他又独自跑到酒家大醉了一场。然后填词来劝慰自己,把周遭的事物都看淡了。正所谓:天大地大我最大。心情不痛快的时候就痛饮,醉后再来看世界,世界已经大不同。
因此,元好问说:“自东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非得写成他那样,才显得有意境。否则野草闲花,四时明月,吹皱了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从这一方面来看,苏轼是宋代书写性灵的第一人。
二、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南宋·辛弃疾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这首词,是辛弃疾被罢官闲住上饶时所作。词作描写江西上饶县以西四十里外的黄沙岭风光,在夏秋之交的一个傍晚,辛弃疾徐行在黄沙道中。
当时明月冉冉升起,惊醒了栖息在树枝上的喜鹊。一阵清风徐来,远方传来了蝉的鸣叫声。田野里稻花飘香,看起来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
正陶醉于眼前的景色,高兴着呢。抬头看到天空中点缀了七八颗疏星,转瞬间,山前却飘来三四点细雨。急匆匆赶路回家,茅屋还在村落的树林边上。本以为很远,但没想到过了小桥,看见了家。
这首词写得特别轻快,上阙写作者见到田园风光,用稻花香带出对丰收的期盼和喜悦之情。下阙风云突变,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作者想要避雨,又担心离家太远。没想到,转过一条小桥就看见了家门。实际上是因为他的心情太好了,步履特别轻快,所以两三步就走了回去。
辛弃疾是南宋词人当中风格最为多变的一位大家,他与苏轼最大的不同就是,苏轼即使在抒情的时候,也会显得比常人更加豪迈,洒脱。
苏词表面上不言志,词作中总是体现出一种出世的思想,而辛弃疾则是与他完全相反的。辛弃疾的词作,不但有“醉里挑灯看剑”、“长剑倚天问谁”的剑侠豪情,即使在他的婉约词作中,描写忧思之时,放眼的也是家国大事和天下黎民。
辛弃疾除了是一位大词人,更曾是一名义军领袖,后来入朝为官,是真正出类拔萃的高人。他豪放词写得好,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他的婉约词也不输豪放词。
不论谈文论武,辛弃疾都堪称奇才。借词“言志”本是辛弃疾词作的特色,即使在这一首不言志的词作中,他也透露出一种对黎民生计的深切关怀。
苏轼的《西江月》写风景,却处处在写“我”,而辛弃疾的《西江月》写的是“我”,着眼点却是在世间的风景。他之所以会写下“稻花香里说丰年”,这说明他和百姓的心意其实是相通的,他是真正地关怀着天下黎民。
因此,他是用一种“入世”的心态来创作的。叶嘉莹先生谈辛弃疾,认为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词作家,因为他是用他的生命来写词。
辛弃疾把自己一生的志向都铸入词魄,以碧血丹心来进行创作。他的精神是杜甫所谓的那种“葵藿向阳”的精神,永远青春焕发。
“出世”与“入世”是两种不同的心境。苏轼的词作多半表现出一种“出世”的心态,而辛弃疾则是“入世”的。普通人往往认为,“出世”超脱,把功名利禄,王图霸业都看淡了才是正理。事实上,心系家国、踌躇满志,我看也不错。
“出世”和“入世”就是人生中的两条道路,分别指向不一样的方向。但是走到末端,它们又会再度交汇到一起。此即所谓:殊途而同归。在人生到达终点前,应该选择走哪一条路,只问自己本心。所以苏词固然充满了性情,辛词亦然。
苏轼的这一首《西江月》,描写月照清溪的景色,以及杜鹃报晓的场景,以自己身心入画,浑然天成。而辛词中的明月、惊鹊、清风、鸣蝉,以及稻花飘香的田野组成的画面,同样美不胜收。
辛弃疾自回归南宋后,尽管壮士难酬,但他活了六十八岁,却始终固守着一片赤子之心。志向宛如填海之精卫,尤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