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年票制22年后才取消 专家称也因燃油税返还地方太少

只覆盖部分路段，却要求所有的车主交年票，这一备受争议的制度或将终结。

日前，广东省人民政府已经批准，珠海市自2017年1月1日起取消车辆通行费年票制，不再收取年票制年票或委托高速公路代收普通公路次票。取消收费的公路项目按照属地管理原则，纳入正常公路管养范围。

年票，即路桥隧道车辆通行费年票，是对在本地市登记上牌的机动车辆一次性征收的全年通行费。征收年票的通行费用于偿还城市路桥、隧道建设的贷款。

广东是全国最早实行年票制的省份。到2016年，广省的21个地级市中，仅有深圳市、汕尾市、阳江市3个地级市没有实施年票制。

在全国范围内也有许多城市推行这一制度。例如，2002年，武汉取消按次收费方式推行年票制，却在9年后又恢复了“电子计次”收费，长沙也从2005年开始推行年票制，却在9年后暂停征收，重庆则目前仍在推行年票制。

今年初，时任广东省交通运输厅厅长曾兆庚明确表示年内要出台取消年票制的方案。截止至10月底，广东已有8市向省交通厅上报了取消年票制工作方案，其中6个市的方案获得省政府批准。不过，只有汕头和珠海公布了年票制的取消方案内容。

在最早实行年票制的广东省，为何如今其省内城市纷纷取消年票制.收了这么多年的年票费用去哪儿了.第一财经记者专访了广东省政府参事室特聘参事王则楚。他曾任民盟广东省委副主委、广东省政协常委，长期关注民生问题。

年票最初设立有其合理性

第一财经：年票是怎么来的.

王则楚：虽然珠海1994年就开始设立年票，但当时并未制定正式的地方性法规，真正让年票成为一项制度的是广州。2001年，广州为解决收费公路快速发展带来的收费站点过多过密、影响道路通行效率等问题，由广州市人大通过了《广州市城市路桥隧道车辆通行费年票制试行办法》，对市区内的“七隧一桥”实行统一收费、统一还贷、统一管理。这个做法给了很多城市启发，因此就不断有年票出现。

后来国务院颁布《收费公路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其中第十一条规定，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交通主管部门对本行政区域内的政府还贷公路，可以实行统一管理、统一贷款、统一还款。也就是说，这条公路收的钱可以拿到另一条公路去还贷。

第一财经：既然国务院的条例规定可以“统贷统还”，那么政府收年票也是有依据的.

王则楚：条例是2004年出台的，当时已经有不少城市开始推行年票制了。虽然规定了可以“统贷统还”，但同时又规定，收费公路经营管理者不得强行收取或者以其他不正当手段按车辆收取某一期间的车辆通行费。这就说明，中央政府对年票持否定态度。

2011年中央政府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收费公路专项清理工作，其中点名广州市《年票制试行办法》、《广东省公路条例》中对“车辆通行费年票制”的规定，与国家《收费公路管理条例》、《道路交通安全法》不一致。

第一财经：那么在条例出台前就实行年票制的城市怎么办.

王则楚：按照《立法法》规定，国务院的条例是上位法，效力高于地方性法规，所以已经实行年票制的城市应该向当地人大提请地方性法规的合法性审查。但是，无论是政府还是人大，都没有提，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取消。

专家认为年票有征收“二道税”嫌疑

第一财经：年票本来是为了给某些公路还贷，理应在还贷结束就停止收费，但现在逐渐演变为给城市的所有道路付费，您觉得问题在哪儿.

王则楚：这是因为政府以统贷统还的名义，不断的把新建的市政交通项目纳入年票范围，就会导致年票收费永无止境。广州的年票当初在七桥一隧和内环路合在一起时只有60亿，到今年居然还有200亿。

而且，从今天的观点来看，政府修建收费公路的“收费还贷”模式，其实有向消费者收取“二道税”的嫌疑。道路是城市基础设施，理应由政府投资。如果公路可以收费还贷，那么其它的基础设施是否也可以实行收费还贷，最终全部由消费者承担呢.

另一个问题是，政府收取年票，却从不公开支出明细。本来年票只能用于还贷，但现在更多用于统筹解决城市道路设施的问题，变成一本糊涂账。比如，广州很早以前修好的东西南环高速本来并不属于年票征收范围，但由于不如北环高速连接广深公路来的方便，致使东西南环高速公路亏本，因此也纳入了年票。

第一财经：所以您认为只要是政府修建的路就不应该收费.

王则楚：这里要指出的是市政道路，城市之间的路才叫公路，这是两个概念，我认为市政道路不适宜搞收费公路。虽然随着城市的扩展，原来的一些公路就变成了车流量很大的市政路，但严格来讲市政道路是不能搞收费公路的。

高速公路也是收费公路，一些专家认为修条路可以快速通过收费就理所当然，但是我认为，首先应该明确市政道路是地方财政建设的，必须政府出钱，修路是政府责任。我们的《公路法》也已经很明确，公路应该用税收来建设。

年票反映的是央地税收分配问题

第一财经：如果政府拿不出足够多的钱修路怎么办.

王则楚：目前最常用的做法就是依靠公路收费。不仅是偿还建设时候的贷款，还要在还掉贷款之后负责“养路”，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收费公路到年限了政府仍然不愿意取消的原因。

广东的公路破损率在全国是倒数第六，就是没钱去维护修缮。假如现在撤销年票、撤销收费公路的话，那些路的维护保养就要纳入养路费，而政府每年的养路费是远远不够的。

第一财经：也就是说，如果政府愿意从税收里多划拨一点作为养路费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王则楚：实际上这并不是由地方政府单方面就能决定的。政府用来修建公路的税收首先是燃油税。按照国家的规定，燃油税是消费税，归中央所有，中央收上去之后再按一定的比例返还给地方。

目前，中国的燃油税一年是8800亿左右，仅拿出600亿用于养路，这600亿再分到各地，显然就不够。所以，燃油税怎么收、怎么分配比较好.在如今车辆保有量大幅增加、车辆用油大幅增加的情况下，不应在出厂环节收燃油税，应该在加油站收，因为哪儿加的油多肯定在哪儿用路多。

同时，应该将收取的燃油税80%用于当地的道路维修。现在中央收上去了返还的却非常少，而且还要求东部发达地区补贴西部，这不符合收税的原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要这部分问题解决了，即便不收年票地方政府也有钱修路。

第一财经：现在，广东省已经有8个地市提出了取消，您觉得会给其他城市带来什么影响.

王则楚：首先肯定会促进其他实施年票的城市尽快取消，其次可以让政府对收费公路的管理更加法制化。

地方政府必须全面贯彻国务院的条例，也就是说，政府投资的公路收费期限是15年，西部地区延长至20年，一旦到期即使亏本也不能再收;收费公路之间不得设站过密，即使要设站也必须按条例的规定，经过省一级政府的批准才行;还要明确每条路的收费时间并公开账目，不能永无止境的收下去。

政府如果缺钱，可以出让给私人投资经营，正好我们现在鼓励民间资本来参与建设，也可以向中央积极争取，改变燃油税分配机制，而不是收费还贷。

汪时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