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信诈骗“钉子地”逆袭：广东茂名曾流行诈骗致富
□ 文/图 邓新建 邓君 柯科
“滴滴”司机欧先生操着一口浓重的粤式普通话,自我介绍却避谈家乡“电白”,而是笼统地说“我是粤西的”。“一说自己是电白人,就被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听说有的银行拒绝电白人开户,有的商场酒楼也不招收茂名籍、电白籍。那时名声太差啊,走到哪里别人都说你家乡出诈骗犯,不过现在好多了……”欧先生自今年回家过年感受到了变化。
广东省茂名市电白区的麻岗镇和树仔镇曾经一度盛行“学好普通话”(方便诈骗),将“打工不如打电话(诈骗)”奉为发家致富的门道。全国公安机关打掉的假冒熟人类案件,大多与电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电白也因此被一次次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被公安部在2015年11月定为全国7个诈骗“钉子”地之一。
茂名、电白两级党委、政府迎难而上,把打击整治电信诈骗犯罪摆上中心工作和首要任务来抓,在做好打击防控的同时,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反电诈”整治战役。
如今,经过一系列打击整治行动,电白区电信诈骗犯罪得到有效遏制,当地群众对电信诈骗的危害认识越来越深刻。随后,接收到假冒熟人类诈骗信息和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电白区如今已成功逆袭为反诈骗先进地区。
打击
直属侦查大队下沉电诈源头
3月23日凌晨,在广东省公安厅强力支持和省公安厅驻电白工作专班具体指导下,通过外省市兄弟单位协助,广东省“飓风2017”专项打击行动拉开序幕,茂名警方出动1428名警力,在本省多市及湖南、贵州、海南、浙江和广西同时行动,打掉3个特大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集团,一举抓获犯罪嫌疑人160名,捣毁窝点23个。此次行动前线指挥部设在电白区树仔镇325国道旁一幢建筑物内,这是茂名市公安局直属侦查一大队的工作所在地。
2016年下半年,茂名警方打击“电诈”战略重大转移,为实现打击力量进一步下沉、打击力量高度专业化的目标,专门成立了这个大队。该大队以茂名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三大队和电白分局反诈大队为班底,共计60名警力,市局大数据情报中心等相关部门全方位提供支撑。
据介绍,市局直属侦查一大队以电信网络新型犯罪为主线,向涉银行卡、涉枪、涉黑恶、涉毒等突出犯罪延伸。主要打击区域以电白区麻岗、树仔和滨海新区的博贺、电城、龙山为中心,向周边乡镇辐射。其确定了“打小战役、小团伙,消灭电信诈骗犯罪分子有生力量,对电信诈骗犯罪开展常态化打击”的打击策略,打击和清查相结合,旨在消灭各种突出犯罪有生力量；面上打击与固本强基相结合,打牢打实刑侦基层。
据了解,截至4月12日,市局直属侦查一大队共打掉电信诈骗小团伙16个,刑拘犯罪嫌疑人158人,逮捕36人。
攻心
驻村工作组追逃“一人一策”
从2014年5月起,电白区组织全区综治成员单位每季度派出230多人的工作组,进驻电信诈骗犯罪重点镇麻岗、树仔两镇35个村(居)委会,不间断地排查、宣传和追逃。目前已派出5批工作组1125人,通过与镇村干部及公安民警的密切联动,形成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的强大力量。
崔青梅是电白区妇联第五批分到麻岗镇那笈驻村工作小组的主任。他们的中心工作是根据逃犯特点及其家庭情况,攻心为上,实施“一人一策”。崔青梅带领的妇联驻村工作小组多次召开在逃人员家属座谈会,还经常登门拜访讲解政策。不到半年,崔青梅就跟村里人熟络起来。
2016年9月27日,因涉嫌电信网络诈骗40余万元而被网上追逃的嫌疑人邵某,在脱逃了两年多后,终于走进麻岗派出所自首,交代了其犯罪事实。
邵某因父母疏于管教,外出打工时结识了一些不务正业之人而走上诈骗犯罪道路。接受他的劝投工作后,崔青梅组织村干部和公安民警3次到立案地广东江门公安局了解案件详情,并与村干部每周两到三次到他家里对其家属进行思想教育工作,还邀请律师过来详细分析案件,提供法律咨询,取得了家属的信任。最后,在家人的劝说下,邵某选择了投案自首。
截至目前,电白区妇联、区公路局驻村工作组结合那笈村实际,创新方法手段,共排查出重点人员52人,重点关注人员5人；抓获电信诈骗逃犯4人,嫌疑人5人；成功劝投5人。
稳定
“微信党支部”团结“无诈户”
到树仔镇乌石村的必经之路上,从325国道直至村委会两公里长的村路两旁挂满了反诈宣传横幅,时刻对村民起着警示作用。
这是乌石村的“老支书”周光豪一手操办起来的。2014年电白被戴上重点整治“帽子”后,周光豪带领村里党员干部及驻村工作小组一起,建立了“微信党支部”,实行党员联系户责任制,规定每名党员至少稳定周边15户“无诈户”,落实每一户村民家庭成员动向,对于重点关注人员需每个月向村委会汇报动向,争取做到“不漏村,不漏人”。
为了让村民更加了解电信网络诈骗,乌石村还组织党员干部和群众开展有奖知识问答竞赛,以防范电信诈骗有关的知识作为比赛题目。2016年12月,村委会联合镇政府、公安机关开展交流大会,近千名村民聆听了有悔过之心的电信诈骗分子上台讲感受。
在周光豪的带领及驻村工作组的努力下,乌石村共核查出电信诈骗人员15名。
扼制
电话卡实名制源头堵截
“干了10多年这个买卖,这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位于树仔镇繁华十字路口的手机店主罗老板吐槽。
事出确实有因。在电信诈骗活动中,非实名手机卡成为电诈的犯罪工具,为此,自2015年7月以来,茂名市建立市、区两级金融电信等相关部门协作机制,组织三大电信运营商建设反诈骗信息系统,党委主要领导先后8次主持召开打击整治电信网络诈骗联席会议。其中,三大通信运营商均建立各自反诈骗系统,利用大数据分析疑似电信诈骗手机号码,采取相应处置措施。2015年8月至今,共对约12.6万个号进行了处置。
“以前购买手机卡不用实名制,且购买的数量是无限制的。”罗老板说,“只要你有钱,想买多少手机卡都可以。可是从2016年起,三大运营商联合发布公告后,就有了诸多限制。”根据公告,三大运营商对未实名制的手机卡实行单向停机,且规定每张身份证最多能办5个号码,身份证本人将承担这5个号码相应的法律责任。
罗老板介绍,2016年12月起,购买手机卡需本人拿着身份证照的相片,上传到运营商开发的系统,要做到“人证合一”,审核通过才可以购买。运营商要求合作的部门签订保证书,并对店主进行培训,提高他们对电信诈骗的认识,且明确规定如果有违反规则的门店,将被运营商拉入“黑名单”,永不能再合作。电信运营商每个月会不定期到镇上各个门店检查,看是否有卖外地手机卡、有无证件、人证是否合一等。
扶助
就学就业扶上马又送一程
“一些人由于受教育程度少,容易受到拜金奢逸等观念影响,参与到电信诈骗队伍中去。”电白公安分局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分析发现,抓获的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绝大部分都是初中以下学历。
为此,2014年,电白区研究出台了防流控辍和帮扶就业工作机制,并在此基础上细化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强青少年教育做好防流控辍工作方案》《关于促进就学就业、减少青少年犯罪,促进社会和谐稳定的意见》,对建立辍学报告制度、跟踪制度、帮扶制度、家访制度、责任制度、奖惩制度等作了详细的规定。同时,在学校大力推开反电信诈骗的知识讲座。
据统计,防流控辍机制实行后,2015至2016学年,麻岗、树仔中学的辍学率为1.25%,比整治前的3.8%出现大幅度下降。
社会闲散人员是电信诈骗犯罪分子的主要来源。据统计,电白区刑拘的467名电信诈骗犯罪分子当中,无业失业人员约占90%以上。电白区委区政府先后组织了人社、农业、民政等单位到麻岗、树仔两镇进行调研,并采取了一系列的就业帮扶措施。
电白区投入910多万元,在全区359个村居建设公共就业服务平台,开通村村通就业网,投入169万元,建成区人力资源市场；开展“送岗、送技下乡”,提供就业岗位10000多个,达成就业意向2000多人；组织1420名青年劳动力参加电子商务、厨师、面点师等技能培训。
同时,实施反哺就业工程,鼓励企业多招录电白人；发展产业基地,实施“一村一策”,把大批青壮年引导到依法致富正轨上来,从源头上切断诈骗犯罪团伙人员的来源。
采访手记
没有良好的社会治安环境怎能引来“金凤凰”?茂名、电白两级政府化压力为动力,全链条打击电信诈骗犯罪,遏制了犯罪发展势头。但是,多年来形成的“不以诈骗为耻”风气、辍学“挣快钱”等后遗症也暴露无遗。
为此,茂名打出“全民牌”,发动像欧先生这样不甘心电白被诈骗污名的人们参与到反电诈的行列中来。譬如通过工作组帮扶村民恢复生产,认识电诈危害,加大追逃力度；“微信党支部”积极发动党员加强与本村“无诈户”的联系,实行防流控辍机制确保适龄学生接受教育,采取一系列的就业帮扶措施助村民通过劳动获得报酬等。
实践证明,全民参与的整治模式疏通了基层生产生活的结节,从源头遏制电诈的发生。疏堵结合下,电白社会治安形势持续好转,该区人民群众的安全感和满意度进一步提高。2016年,电白全区警情3811宗,同比下降6.84%；刑事发案1696宗,同比下降15.5%。2016年,全区实现GDP580.97亿元,同比增长8.1%,在粤东西北年度县(市、区)振兴指标评比中,电白区以89.8分获得整个粤东西北29个区第一名。
漫画/高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