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期货:我也有菜园子
无意中读到阎连科的散文《我有菜园子》,就像遇到知音:
总之,你家的菜园,在五月间丰饶如塞满的巨大冰箱,而你家通往菜园那粗疏的门扉,就是阔大无比的冰箱大门。
戛然而止。意犹未尽。上网一搜,原来选自其书《北京,最后的纪念》,且可在线阅读。一口气读完,仿佛完成了精神的对接。
因为,我也有菜园子。
在小城里,在楼群中间,我翻地,割草,种菜,写作,时间已经过去了26个月。可是园子不是我的,是朋友的,我担心他随时要回移作他用,比如起座高楼,或者开间工厂,毕竟现在物欲的力量太过强大,尽管很多人被其灼伤,但是前赴后继者依然不绝。
阎连科种过的蔬菜我大多种过,比如黄瓜、番茄、芹菜、韭菜、豆角、菠菜、苋菜、香菜、白萝卜、胡萝卜;也有没种过的,比如荆芥、什香、向日葵、大白菜,我甚至没听说过前两者的芳名。有些是他没种过而我种过的,比如生菜、草莓、莴笋、红署、菊花脑、人参菜等等。不过,感受是相同的,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眼下,我的菜园里,有白菜、大蒜、菠菜、芫荽、荠菜、韭菜、生菜、萝卜(长长的红萝卜、圆圆的白萝卜、或红或黄的胡萝卜)、豌豆苗、上海青,万物生长,皆可采食。整个菜园子,像一台超大冰箱,所有的菜都新鲜,润泽,带着初冬特有的甜味儿。
我拔几个萝卜,抱在怀里,坦然无碍,就想到阿Q,他在静虚庵,拔了四个萝卜,被尼姑骂,被恶狗咬,是那样的胆战心惊;掐一把蒜叶,可以炒鸡蛋,可以焯水凉拌,如果当佐料用,烧鱼就不腥了,烧羊肉就不膻了,红烧肉就更香了。人离不开蔬菜,没有了新鲜的蔬菜,就像婴儿断了奶。
更多的时候,我拔草、浇水或者闲逛。菜叶在微风中起舞,晨露在菜叶上晶莹;芫荽是香的,豌豆苗也香,它们的香是一样的,都很纯粹,又不一样,前者浓得像油画,后者淡得像水墨画,前者像画着浓妆的艳丽女人,后者像清秀的,有些羞涩的乡下姑娘。
园子里还有青虫、蚂蚱、瓢虫、蜈蚣、鼻涕虫、地老虎等等。晴好的天气里,有极小的马蜂,轻盈的蝴蝶,夏天有时能看到蛇,以及黄鼠狼,这个季节,都没有了。这原本是个不受干扰的世界。但看瓢虫,像绿豆大的龟,在生菜透明的湖中划动,像彩色的帆船,在白菜碧绿的海上航行
萧红也写过菜园子。在她的名作《呼兰河传》中,有几段写到她和她的祖父种菜的故事。那段时光,是多么温馨啊:
太阳在园子里是显得特别大。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为什么很多人爱菜园,爱种菜呢?
因为菜园子是个既实而虚的所在。既是凡体肉胎的居所,又是纤细心灵的家园。像朱自清的荷塘(《荷塘月色》,像梁实秋的雅舍(《雅舍小品》),像李乐微的空中楼阁(《我的空中楼阁》),像或隐于山或隐于市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封闭自己,以暂时躲避身外的纷扰,或让自己躁动的灵魂获得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