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到了立秋,但8月初的北京还是夏天的节奏。距离凌晨4点还差5分钟,家住北二环的李阿姨就起床了。洗漱完毕,穿好主办方发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5点15分,李阿姨带上门,出发了。
这一天是8月8日,也是第6个全国“全民健身日”。为了迎接这一盛大节日,国家体育总局联合有关部门于当天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行主题活动。在开幕式上,有来自北京各地的600名广场舞爱好者表演节目,李阿姨就是其中之一。
“就跳了不到5分钟,时间太短了。”李阿姨对本报记者说,自己起床那么早,就是为了这一刻,600人在一起跳广场舞,那壮观场面,现在想想仍然有些激动。
近年来,随着在民间人气的急剧增长,广场舞越来越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引起多方关注。从巴黎卢浮宫门前到莫斯科红场,中国大妈们的广场舞甚至已经走向了世界。
有人说,广场舞噪音太大,扰民;有人说,跳广场舞既丰富了中老年人的生活,又锻炼了身体,何乐而不为?而在国内某网站近期发布的一条名为“为什么要去跳广场舞”的帖子中,那些或文艺或犀利的回答又为广场舞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细思恐极”:
“只要我的广场舞步足够快,我就可以把寂寞甩在身后,孤独永远追不上我。”
“你有没有看见我手里的红扇子,当扇子摇的足够好,你就可以听见时间的声音,像风声一样,很好听,想不到第一次听到的风声,逝去的是我的青春。”
……
广场舞的世界还真让人有点看不懂。
广场舞里的“江湖”
前不久,有人在网络问答社区“知乎”上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广场舞大妈会为了抢地盘斗舞吗?一位名叫“朱炫”的网友用一短篇小说作答,在上万人点赞的同时,这篇文章也被广泛转载于微博、贴吧等各种网络媒体。
文章以武侠小说的风格虚构了主人公陈小菊对成名已久的广场舞高手张素娥的复仇故事。文中有一句话,“舞林如武林”。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也同样如此。
近日,本报记者来到北京市西城区金融街宏庙胡同进行实地采访。这里的广场舞组织者之一、金融街健美操队教练翁阿姨对记者说:“别的地方不敢说,北海这一片的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在这里,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下午,都有人去占领,而且占领这个地盘的人就是永久的,谁最早进入谁就是这儿的‘地主’,别人来不行。”
不过今年63岁的翁阿姨却表示,她跳的不是广场舞,而是健美操。语气中带着自豪感,这像极了武林中的门派之争。
“广场舞可以说是一种没有任何依据的东西,现在大街上健身的人很多,只要有音乐,老百姓想蹦就蹦,他不管蹦成什么样,于是各种舞蹈形式都出现了,后来就统称为广场舞。而健美操实际上是一个很规范的运动项目,它里面分两类,一类是竞技,一类是大众,我们练的都是大众(健美操)。”翁阿姨说。
其实,从历史悠久的少数民族原生态舞蹈到上世纪40年代火遍全国的新秧歌运动,从以往劳动人民逢年过节的庆祝性活动,到如今融入现代舞蹈风格的全民健身运动,随着时代的变迁,广场舞的概念越来越宽泛。翁阿姨的说法难免有些武断,但在现实生活中,广场舞因其良好的健身效果和喜闻乐见的形式而受到中老年人的欢迎却是事实。
现已年过60岁的国内著名体育社会学专家、华南师范大学教授卢元镇就向本报记者透露,他自己也亲身体验过广场舞。“广场舞不是一般人能编得出来的,好的广场舞可以教到五六十套、甚至上百套动作,绝对的‘舞林高手’。”
广场舞其实很讲究
研究表明,广场舞是一种很好的健身方式。它不仅能增加身体的灵活性和协调性,还能消除疲劳,减轻压力,改善睡眠。但是,广场舞的涵盖面太广、动作套路不一,甚至人们有时随兴起舞,而由此产生的不正确舞蹈动作也会危害到身体。金融街健美操队的多名队员就对本报记者表示,不会去跳广场舞,因为怕“毁身体”。
“到现在为止,只要一说广场舞,有一定的认同,也有一定的反感。反感在哪儿?太缺乏指导了,人都被跳毁了。”翁阿姨说,“我跳舞有20年了,前10年可以说是‘体盲’,身体老在疼痛中,扭伤过腰、拉伤过韧带,就是因为在跳的过程中不注意动作要领。后来才明白,不是瞎蹦、瞎扭,必须符合运动规律。”
在本文开头提到的李阿姨常年锻炼的地点北二环城市公园,本报记者遇到了也在此跳舞的一级社会体育指导员赵阿姨,她告诉记者,每个街道和社区都有像她这样的社会体育指导员,在跳广场舞的过程中,赵阿姨会随时对参与的人们进行指导。
根据中国社会体育指导员协会最新的统计数据,我国目前有142万名社会体育指导员,但每万人仅拥有10名社会体育指导员。
据翁阿姨所在的西城区当地体育总会的相关负责人透露,“其实国家体育总局前两年一直在推广广场舞,但却因为民间褒贬不一,如今没有延续下去。”
“广场舞是实现群众参与全民健身的一种非常好的形式,它目前所面临的主要是如何引导的问题。”卢元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认为,应该通过体育工作者向广场舞群体内渗透,从而把广场舞好的东西留下来,让大家能够广泛接受。“越往高处提拔,就会变得越来越文明,比如组织比赛、有专人指导,而相反,越贬低就会越发展越坏,恶性循环。”卢元镇说。
扰民问题的背后
“扰民”如今已经成为广场舞饱受诟病的最重要原因,有关广场舞扰民的报道近年来也是时常见诸报端。
翁阿姨告诉本报记者,在西城区,每个社区都有自己的活动场地,但并不是每支队伍都能使用,尽管金融街健美操队拥有自己的场地,一周也只能使用2次,一次3个小时。“这就使得很多跳舞的人只能在户外活动,而户外的场地也有限,老百姓就去抢地盘,由于音乐之间有干扰,于是只能提高音量,从而造成了扰民现象。”
在近日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2014年6~69岁人群体育健身活动和体质状况抽测结果》中,相关数据显示,在城乡居民健身项目中,广场舞以6.6%的比重排在第五位。而与去年相比,城乡居民参加体育健身活动的场所变化不大,“单位或小区的体育场所”依然是人们的首选,占到23.7%,其余依次是广场(场院)、体育场馆、公路(街道边)、公园、住宅小区空地等。
不过,国内权威体育场馆运营专家、北京体育大学教授林显鹏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认为,广场舞扰民的问题是否应该通过增加体育设施来解决,二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广场舞并不单单是一项体育活动,它也可以看作是文化活动,而且在国内外的体育场地建设标准中,也没有为广场舞提供服务的相关规定。”但同时林显鹏也表示,“中国的体育场馆在未来需要有大的变化,以往是以服务竞技体育居多,今后应该尽可能完善,通过便民利民的全民健身活动中心、社区的体育配套设施,来适当满足广场舞的场地需求。”
国家体育总局群体司司长刘国永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总结道,大妈跳广场舞扰民反映了两个问题,一是老百姓健身需求旺盛,二是政府给老百姓提供的公共体育服务还不够。而显然,两者之间的矛盾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广场舞扰民的问题。如同北二环城市公园的习舞者们所说,广场舞已经成为她们这个年纪的人的一种生活寄托,她们愿意去配合相关部门让广场舞走上一条规范科学的道路,从而让更多的百姓感受到广场舞的魅力。郎成 袁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