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平方米的社区活动室里,一张桌子上放着暖手炉、小火锅、鼻烟壶、酒壶,另一张桌子上摆着大红色铁皮热水瓶、天蓝色印花的“国民床单”、色泽艳丽的缎子被面、印着大喜字的搪瓷脸盆——这是一位社区老人几十年前的嫁妆。
这些天,在田林十二村,社区居民们从自己家中搜罗出各种老物件,办了一场名为“记忆家园”的展览。一件件老物件,让居民们不禁怀念起了儿时的“里弄式”温情。
寻找失去的“记忆”
饼干桶大小的金星电视机、周边印着牡丹花和玉米棒子花饰的大开本结婚证、还有物资奇缺年代的各种票证。“我们还收集到了‘半两’粮票,这是上海特有的。”居民区书记赵国庆指着橱窗,“里面有‘半市两’、‘25克’两个版本”。
社区居民林佑刚是这个展览的 “总策划”。他说,这些都属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也是被很多人遗忘的记忆。“看看这些东西,能感受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此次“记忆家园”展示上,许多居民倾囊相助,拿出家里的“压箱宝”,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往昔艰苦奋斗的故事与回忆。居委会主任朱海静指着没拆封的水绿色绸缎被面说,这是70多岁的王荣英送来的,是当年她舅舅送给她的结婚礼物,老人舍不得用,一直珍藏到现在。
展厅里三三两两的居民,看着老物件不时发出感叹。“看呐,居然还有 ‘自行车税票’。”吕女士是被老父“命令”过来看展的,父亲让她 “家务活先放一放,去小区里看看展览,看看当初帮你们弄张票子多不容易。”吕老先生希望年轻一代能体会一下父辈曾走过的路。
赵国庆说,“‘记忆家园’是我们的社区自治项目。希望通过该项目让居民走出家门、活动起来。”在他看来,让社区变得有生机有活力,启动这个项目是第一步。
让不同人群在社区融合的起点
曾经的故事、曾经的习惯,在上海一些社区逐渐被“打捞”起来。
与“记忆家园”相似,康健街道最近开展了一项 “口述家史”活动。“你的家族从哪儿来?你爷爷那代人有怎样的故事?”这个定位“家融合”的活动,希望通过记录一位位口述者的人生轨迹,收集口述者的家训、签名、人生各阶段照片、家庭合影等,反映个人和家庭在城市变迁、社会转型中的变化。
然而又不止于“记忆”。凌云街道梅陇三村的“绿主妇”工作室则拾起了“鸡毛骨头、瓶瓶罐罐换糖吃”的陈年旧习。在每月一天的垃圾减量回收日,她们收集“利乐包”,洗干净、压扁、分类回笼。
这些社区活动,也不约而同地注入了新元素。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社会公益组织的介入。“口述家史”的主办方之一绿梧桐公益促进中心,取意“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希望“为城市、为家庭带来美好的生活和关爱,并赋予环保、绿色、城市形象”。而土生土长的“绿主妇”则与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接上了头,不断拓展新的公益项目。
长期关注社区发展的专家认为,当越来越多的单位人变成社会人、越来越多的进城务工人员融入城市,他们的落脚点都在社区。如何让不同人群更好地在社区里融合?这些挖掘记忆与老习惯的活动,“可以说是融合的起点。”
目标跨向社区自治
“唤醒记忆,不是回到过去,而是为了唤回社区的关注度和凝聚力。”许多社区工作者感慨,城市社区的重塑首先要“破墙”,重构一个社区共同体,才好开展社区公共事务。但现在,一些居民连家门都不出,遑论社区事务自治管理了。
据了解,上海早在2010年就开放首批21个 “居委会自治家园”,展示社区公共生活、公共参与、公共治理和社会认同。此后“自治家园”在各区县全面推广,有的街道甚至每个居委会都有一个自治项目。
在田林十二村,朱海静感到社区里的“人气”正在慢慢聚集,“第一期做老劳模讲座和集邮展览项目时,居委会干部领着做;这期展示‘难忘的岁月’,从策划、收集物品、造册到值班管理全部是志愿者在做,直接参与者约40人,下一期志愿者们已经在策划做 ‘童年的记忆’了。”在她看来,“记忆家园”目前还处于自治管理的培育阶段,但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绿主妇”或许是个由项目化转向常态化自治管理的成功案例。在梅三居民区党支部书记尚艳华的推动下,“绿主妇”成立了“议事会”,直接参与社区公共事务。19名议事会成员可以参与居民代表会议、小区事务联席会、听证会、妇女代表会等自治性会议,同时还受理居民诉求、调解邻里矛盾等。
但就目前情况而言,社区自治的层次和水平依然参差不齐。有的项目仍停留于“搞活动、玩兴趣”层面。也有令人担忧的地方,一些居委会干部将“自治家园”视为居委会下面的一个项目,可以“让志愿者放手去做”,居委会干部则能腾出手做别的。其实,居委会本身就是居民自治组织,是社区居民共同参与社区事务管理的平台。另一个让社区工作者担忧的是,参与者的高龄问题,“志愿者基本都是退休老人,80多岁的老人要当志愿者的兴致很高,不能拒绝,还得特意找个志愿者陪着,怕出事。”一些社区工作者无奈地说。“改变这些情况,都有赖于社区自治的不断完善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