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倾倒事件”6名当事环卫工中的5人 赵斌

　　环卫工不愿轻易离岗，病了也坚持工作

　　最终，这些本以维护环境清洁为使命的环卫工人，选择了与他们的职业要求完全相反的举动。1月14日下午，原吴井街道办事处环卫工刘彩梅和她的5名同事，将一车生活垃圾分散地倒在了官渡区民航路至吴井路路段。

　　这是官渡区吴井街道办开始环卫体制市场化运作以来，经历的一次阵痛。吴井街道办方面认为，环卫制度还存在一些细节问题，需要时间慢慢磨合。

　　难以适应新作息时间

　　6名环卫工出招“软扛”

　　刘彩梅们倾倒出来的不仅有垃圾，还有他们和吴井街道办事处的分歧。“因为走投无路，所以想到用土办法治他们。” 刘彩梅这样解释当初的动机。

　　刘彩梅负责的环卫路段大致从吴井路与岔街交叉口至环城南路与吴井路交叉口。此环卫段共6名工人，分成打扫班和保洁班。作为打扫班的一员，刘彩梅的作息时间是5:00-9:00，13:00-17:00。1995年4月，刘彩梅从宣威老家来昆明打工，这一路段的环卫工作是她在昆明的唯一一份工作。从1995年进官渡区环卫处到2005年转入官渡区吴井街道办，18年来，刘彩梅的作息时间一直不变。

　　2013年1月，吴井街道办通过招投标，引入了官渡区景明环卫服务公司。这次变更，首先带来的是工作作息调整。按照新作息时间，刘彩梅打扫完以后，还得兼顾保洁，工作时间被拉长。“这让我感觉很不习惯。”她说。

　　感到不适应的还有何竹芬。50岁的何竹芬和刘彩梅共事13年，2000年，她与丈夫离婚，把两个孩子留在娘家，独自来昆明谋生。何竹芬入职时干的是保洁班，作息时间分别是9:00-13:00，16:00-22:00。月薪在慢慢地涨，从240元涨到如今的1000多元。如果不是这次变故，她对工作还算满意。

　　现在，因为不习惯新公司的作息时间，几人干脆自己调整了时间。第一班打扫班被他们改成了早上7点上班。“唉！不能这样说，我们倒还是按照公司的规定，早上5点就到岗了。”1月16日下午，吴井路旁的一个小花台边，坐在何竹芬旁边的孔玉珍插了一句。

　　低落的情绪弥漫到了同一环卫段的保洁班另3名同事身上，余华品、余兴芝和高琼兰也觉得作息调整不是好事。保洁班的职责是维持好打扫班的劳动成果，街面上若有纸屑、塑料袋等，必须第一时间打扫干净，一旦巡查人员发现未清扫的垃圾，轻则训斥，重则罚款。

　　何竹芬记不得双方发生肢体冲突的准确日子了。她只记得，当天新公司来了9男3女共12个人，“有人还拿着摄像机”，这些人引起了老员工们的误会，“看样子好像是新公司要派一帮人来干我们干的活，这就是说，不要我们了”。出于这样的担忧，何竹芬与同事一起上去阻拦，肢体冲突因此爆发。

　　对于这次冲突，吴井街道办副主任郭晓义解释为“误会”。他说，按照上级部门理顺环卫体制的要求，对原有员工，只要自愿留下，都必须“全员接收”。为了将环卫工作搞得更好，新公司是加派人手，并非夺走老员工的职位，“加派人手之后，他们的工作量减少了”。

　　景明公司周副总说，刘彩梅等人从1月4日起就不做清扫，也不允许公司派人来扫，还抛撒垃圾。1月9日，景明公司派人去清扫，新公司员工与他们发生了冲突。

　　抛垃圾引发众人围观

　　刘彩梅等人的要求，就是按照老作息时间上班，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工作时间。冲突爆发之后，老员工们的恐慌情绪加深。

　　1月14日下午5点半左右，许多路人在吴井路附近目击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四名环卫工推着一辆黑色垃圾车缓慢行走，工人们用铲子往路面抛撒垃圾。大风吹过，纸屑四散飞扬。许多人感觉“不正常”，但附近商铺的老板娘李女士并不感觉意外。她常与这些环卫工人聊天，比较同情他们的境况。“有些人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非常辛苦，但工资不高。他们是故意将垃圾倒在地上的，希望引起关注。”

　　与“罢工”和激烈的肢体冲突相比，扔垃圾的方式为6人引来了大量关注。住在吴井路的叶奶奶通过电视，知道了环卫工们倾倒垃圾的缘由。17日上午，她在吴井路上碰到刘彩梅等人时，表达了支持环卫工的态度，“他们风吹日晒，工资又低，该给他们的一定要给。”以弱势形象示人的环卫工在媒体报道后，获得了广泛的同情。

　　但是，他们采取的行动并不为法律所认可。云南大韬律师事务所李禅娟律师认为，环卫工人和环卫公司的劳资纠纷属实，在劳资关系上，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与没有购买社保均违反《劳动法》相关规定，但现在的问题是劳资纠纷，“即便是街道办不对，环卫工人倾倒垃圾也对他人的利益造成了损害。他们应该以合理合法的方式处理”。

　　关注的目光散去之后，刘彩梅们还得回到谈判桌前。截至1月16日，吴井街道办与6名环卫工已经谈判了2次。

　　刘彩梅认为，她从事环卫工作已经十多年，按照合同法，已经无需续签合同，企业也必须雇佣，而且十多年来单位既没有与她签过合同，也没有为她购买相应保险，按她的算法，即使不从事这份工作，她也有权要回十多年来因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和未购买劳动保险的“损失”，折合6万元钱。

　　何竹芬这几天生病了，说话语气微弱。但她的要求很坚决，也是必须要回十多年来应得的补偿。“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劳动者应该签订劳动合同，购买劳动保险，但是多年来我什么都没有。”她希望能够继续从事环卫工作，但新公司得尊重他们以前的作息时间，“如果新公司不要我们，那么就必须补偿十余年的损失”。

　　坐在一旁的孔玉珍更加谨言慎行，她总是警告同伴：“我倒是想继续干呢！”

　　吴井街道办副主任郭晓义说，他三年前接手分管吴井街道办的环卫管理工作，按照上级部门理顺环卫体制的要求，官渡区在太和、关上、吴井和金马四个街道办开始试点工作，通过招投标，官渡区景明环卫服务公司中标。在景明公司正式运作之前，他已经与辖区内的100多名环卫工做过了数次沟通说明，除刘彩梅等6名环卫工外，大多数都愿意接受新公司的聘用。他说，景明公司将与环卫工们签订劳动合同、购买劳动保险，工资待遇也将有所提高。

　　“按照相关协议，景明公司必须全部接收老员工，除非是有人不想继续干。”郭晓义说，环卫机制的理顺不可逆转，“这天谈完之后，他们都已经能够理解了”。截至1月23日，街道办与环卫工人们已经基本达成谅解，那6名环卫工也开始正常上班，“还有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需要时间慢慢解决”。

　　云南凌云律师事务所孙文杰律师认为，在现有框架内，刘彩梅们无需走到抛撒垃圾这一步，他们可以申请劳动仲裁，或者是向工会寻求支援。

　　新闻背景

　　昆明环卫服务外包

　　昆明市城管执法局环境卫生管理处王先生介绍，以前，昆明的环卫工作分成街道、河道、铁路、高速等九大块，多个部门在管辖，造成出了问题各家互相推诿。为了改变这个局面，在借鉴了北京、南京、大连等地的环卫管理经验之后，昆明市政府推出了理顺环卫体制的相关政策：政府购买服务，交由市场运作。

　　从2011年12月30日开始，昆明市主城区环卫工作从各部门共同管理转为由城管局环卫处统一运作，并通过招标的方式实施服务外包。目前可保证以下几点：一是不能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二是招标对象可以是国企也可是民企，只要具备相关要求都可以。

　　目前，盘龙区、五华区、呈贡区和三个国家级开发区已经全面铺开实施了服务外包，西山区也划分为3个标段，即将进行招、投标。官渡区因资金不足，先在吴井等四个街道办开始市场化试点。( 李鸿睿 姜孟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