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尸现场

　　嫌犯指认作案现场

　　“那家伙死了么？”这是周宝被摁在地上后，问民警的第一句话。

　　5月15日，大同市南郊公安分局审讯室，面对记者，铐镣在身的周宝说：“那家伙死了，我就放心了，不死，我家人还得遭殃。”

　　4月24日晚，大同市御河东路寺儿村路段附近，在一辆熊熊燃烧的小轿车里，被周宝刀劈锤击过的“那家伙”彻底葬身火海。

　　有什么仇，能惹得周宝如此痛下杀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不死，我全家就得死！”

　　受蒙骗16岁女儿走上屈辱路

　　2009年，38岁的安徽亳州人周宝在北京大兴开着一家小卖部，一家四口的日子很平静。看着同龄人手里都拿着手机，周宝16岁的女儿娜娜动心了。经不住缠磨，周宝给女儿买回一部手机。

　　自此，娜娜迷上了手机QQ，结交了不少网友。临近年末的一天，眼看出去一天的女儿还未回家，一丝不祥在周宝夫妻心头泛起。“娜娜，你怎么还不回家？”他们拨通了女儿的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之后听到女儿的嗫嚅:“我跟对象到外地了。”“你啥时候有了对象？”闻听此言，夫妻俩都蒙了。在此后的日子里，周宝夫妻从娜娜断断续续打回的电话中了解到女儿的“对象”叫王强，比她大5岁，是个开饭馆的，每月能挣不少钱。但是，从女儿的语气里，他们却隐约听出些不对劲。

　　在忐忑不安中，夫妻俩凑合着过了个年。年后，周宝一直给女儿打电话催她回家，但电话很难接通，偶尔通一次，也听出女儿情绪不好。“孩子是不是被骗了！”夫妻俩虽然预感不妙，但仍心存侥幸。

　　2010年6月，娜娜突然回到家中，面对惊喜的父母，她哭了：“他老打我，我不想跟他了。”“咱不跟了，回来就不走了。”娜娜说，过去这段日子一直在内蒙古做服务员，还挣了五六千块钱，很快单位就给打卡上了。

　　果然不久，“单位”来电话说要给打钱，周宝电话里一问，原来娜娜的“单位”是一家洗浴中心，听着对方在电话里说“做按摩”的娜娜挣的是“辛苦钱”，周宝顿时天旋地转，他知道这个“辛苦钱”是什么意思，再问娜娜，女儿默认了。

　　原来，娜娜在QQ上结识了安徽老乡王强后，就被对方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跟着34岁的王强离家出走后，她却被带到了内蒙古东胜市的一家洗浴中心，这时，“对象”露出真面目：原来他是一个在洗浴中心组织实施妇女卖淫的“鸡头”。在威逼下，16岁的娜娜走上了一条屈辱路。

　　被威胁举家逃离 躲避“鸡头”纠缠

　　就在周宝夫妻伤心不已时，王强接二连三地打来电话，让娜娜赶快回去，否则“杀你全家。”娜娜害怕了，怕连累家人，“他说过，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就杀了我爸。”怎能让女儿再跳进火坑！周宝夫妻一合计，干脆离开这个地方，彻底摆脱王强的纠缠。

　　一周后，周宝举家来到大同，准备以搞装修为生。安静的日子没几天，王强恐吓电话和短信再次接踵而来，内容一次比一次“凶险”。

　　长夜漫漫，夫妻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万一王强是个亡命之徒，对娜娜下手怎么办？”“要不报警吧。”“报了警他被抓进去，出来后咱更安生不了。”一夜未眠，担心女儿安全的夫妻俩达成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共识，忍痛答应王强将娜娜带走。

　　2010年7月的一天，大同火车站，站在一个角落里的周宝擦着眼泪，看着那个名叫王强的男子再次将女儿带走。半个月后，娜娜打回电话，哭诉着自己的遭遇，说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不久，在同伴的帮助下，娜娜逃过王强的看管，偷偷跑了回来。

　　这一次，周宝将全家人的手机号码全部换掉，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随着笼罩在心头的阴影逐渐消散，周宝的装修生意也有了起色，他开始分包装修公司的活计，手下还有了一帮工人。2011年底，挣了些钱的周宝买来一辆小汽车，他意气风发地开着车回了安徽老家过春节。在老家，周宝还给娜娜张罗了个对象，“好好过正经日子”。

　　“子弹”彩信“激”发血案

　　然而，噩梦一般的王强再次出现了！他不仅知道了周宝的新手机号，还弄来不少周宝亲戚的号码，而且一一给这些亲戚打电话，声称如果周宝不放女儿，这些亲戚一个也跑不了。

　　愤怒和郁闷在一点点蓄积，在王强的骚扰下，周宝无心再做生意，他开始狠抽烟猛喝酒。

　　2012年4月22日，王强的一条彩信发到了周宝的手机上，这是一颗子弹的照片，下面配有文字：“这是送给他们的一个小礼物……你想想吧。”“你可以选择报警，但是你会后悔一辈子。”“再忍下去，全家都得遭殃。”周宝的神经接近崩溃，他决定铤而走险，以牺牲自己换来全家的安宁。他准备好刀锤等工具，让女儿给王强打电话，约他来大同。

　　4月24日晚8点多，开着汽车的周宝在大同市殡仪馆对面的路上看到了王强，三年来的屈辱一下涌上心头，他轰着油门，朝搞得他全家不安的仇人撞去。王强猝不及防，本能一闪，但汽车还是撞到一条腿上，他当即倒地。由于速度过快，汽车冲上路边的台阶。

　　周宝从车上下来，先用锤子朝倒地的王强头上砸了几下，王强反抗，又被周宝用刨刀和改锥乱刨乱扎，很快不动了。昏死过去的王强被扔上车后，不久苏醒过来，周宝又用事先准备好的刀朝其头上猛砍，直到再无声息。

　　拉着王强，周宝驾车从南环桥开上御河东路，由于车辆损毁，开出没多远就抛锚了。周宝卸下前后车牌，掏出身上的打火机，点燃了棉布座套。做完这一切，周宝下了公路，穿过一片庄稼地，徒步回到租住在七里村的家。

　　此时，时针指向晚上10时。

　　落网第一句话“那家伙死了么？”

　　路人报警后，消防、交警很快到达现场。灭火后，车内一具已被烧焦的尸体让所有在场的人惊骇不已。大同市公安局南郊分局刑侦大队干警火速赶往现场，无主无牌汽车、莫名着火、有多处伤痕的尸体……一系列的疑点让在场的民警断定，这是一起杀人焚尸案。

　　车辆是唯一的现场证据，以车找人，民警按车辆的车架号查询到了车主周宝，并调取了照片等信息，将其列为重大作案嫌疑。经过对现场位置和周边情况仔细分析，民警开始从车辆的行驶路线查找。从4月25日上午11时至下午6时，整整7个小时，民警一动不动地坐在监控录像前，察看24日全天经过南环桥的录像资料。一辆右前部明显受损的车辆进入民警视线，驾驶车辆的是一名偏瘦、留寸头的中年男子，将被焚车辆车主的照片与驾车男子一对比，完全吻合，正是周宝。

　　4月26日，民警锁定周宝在同煤集团一小区落脚的消息，开始秘密组织抓捕。连续3天，民警一层楼一层楼地摸排。在顶层平台上，化装成电工的刑侦一中队副队长刘继龙发现了正在楼顶看报纸的周宝，然而对方就在楼顶边上，其一旦有自杀倾向，一切将前功尽弃。刘继龙悄悄地退了下去。很快，第二套方案开始执行。民警们兵分两路，对28楼、29楼所有楼梯出入口实施包围。不料，周宝似乎有所察觉，竟然从民警们不知道的一处底商出口溜走了。

　　摸排在继续。很快，周宝向附近县区转移的消息传来。5月2日凌晨2时许，在应县木塔附近的一处废弃平房内，身揣菜刀的周宝终于被抓获。被抓获的一刹那间，他急迫地问民警：“那家伙死了么？”

　　被杀者竟有“杀人计划”

　　5月15日，记者面前的周宝非常憔悴，他和民警要了一根烟抽：“这事，我不后悔。我不搞他，他就杀我全家，搞掉他，我全家就安宁了。”

　　事实上，案发后警方从王强留在宾馆的携带物品中，的确发现了其写在笔记本上的一个“杀人计划”，被杀对象涉及四人，王强在其中写道：“如果在她生日之前我找不到她，她还是不跟我走，我真的要杀人了。”在计划中，他还详细列出了计划动手杀人的时间，并为自己办完事出逃设计好了路线图，“……到山西闻喜，再到陕西、新疆，最后偷渡出国……”

　　“我后悔的是，事前没有给工人们结清工资，都是从安徽带来的老乡，我对不住他们。”周宝有些哽咽。

　　“我们老板是个好人，从来没见他和什么人发生过冲突，对我们也很好。”王三备是周宝手下的工人，事发后，由于为周宝提供了庇护而被拘留，他似乎还没能从老板杀人这件事上回过神来，不住地摇头：“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杀人了呢？”“在这件事情中，周宝能够完全避免走到这一步。选择报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却片面地认为走投无路，最后选择了以暴制暴，发人深省。”侦办此案的刘继龙不禁叹息。

　　（文中案件当事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