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闫凤娇,曾因在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中形象纯情而成名,也曾因被曝出“不雅照”事件,陷入非议漩涡。而事后查明,闫凤娇只是这起全国“裸模私拍第一案”的冰山一角,而此案中的多名被告已经分别因犯组织淫秽表演等罪,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最近,一些网站上又有此类隐秘的“私拍”照片流出。3月21日,成都媒体报道称,当地警方破获了四川省首起此类案件,犯罪嫌疑人已经被以“组织淫秽表演罪”提起公诉。游走于人体艺术和色情淫秽的边缘,裸模拍摄是否真的藏污纳垢?日前,记者对“裸模私拍”利益链的全过程进行了深入调查。
本报记者 丁元元
寻市问价
模特不愿接群拍 私拍报价更见涨
“裸模私拍行业”经闫凤娇一事浮现到了普通人的眼前,也正因为被曝光到了阳光下,使那些组织私拍牟利的团伙逐渐地销声匿迹。是他们更加隐蔽了,还是他们真的收手了?根据详细了解,记者发现那些“裸模私拍”的组织者,作案手法依然是通过网络发布,只不过一般人是很难发现了,而且由群拍改为一对一拍摄。
涉及闫凤娇的那起“裸模私拍”案件,首先被作为突破口的是“龙网论坛”等几家网站。但如今“龙网论坛”已关闭,另一家曾经可以发布“裸模私拍”信息的网站上,此类信息也已不复存在。然而在一些贴吧等处,还是能找到几条相关信息——“模特经纪,有兴趣加QQ”、“大量男女模特提供服务,有兴趣的摄影师详谈”。
经过多方努力,记者加了4个所谓模特经纪的QQ。但是过了多日,有2个始终没有回音,根据网上的信息,拨打其中一人的两个手机,却始终都是关机状态。另两名所谓模特经纪向记者表示:“现在基本都是1对1私拍,模特不接群拍。”至于原因,对方只用了只言片语来解释:“最近不安全。人多不方便。”
“模特经纪”表示:“我这里模特是有不少,尺度大的有两个。”何谓尺度大?他明确说——就是全裸。随后他发来了这两位模特的照片,第一张照片颇有“小清新”风格,第二个模特的照片竟然是一张对着摄像头拍摄的“截屏图”,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的“水准”。
记者询问拍摄价格如何,对方表示:“模特不同,价格当然也不一样,一般每小时800-1500元不等。如果找第一个模特拍,一小时收费1000元。”据记者了解,这个价格比之前的行情高出了不少——“第一案”的案情显示,当时的市场价是——一次群拍4个摄影师,每人300元,而且可以拍摄两个小时。
记者又询问:“拍摄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是否需要带证件,要不要签保密协议?”对方回复:“没什么要求,我把模特带来,你把钱先付了就OK。你们过来的话,拍摄场地的费用由我承担”。
模特自述
一个月收入有两万“和闫凤娇一起玩过”
20岁的小美(化名)老家在江苏,来上海学了两年芭蕾退学后,她专职做模特,有时也接“私拍”的活。为什么愿意当“裸模”,她的回答很简单:“为了钱嘛。”
“我一个月收入能有两万多元,每个月最少能存1.5万元。这年头女人吃青春饭并不吃香,赚不了几个钱,卖艺么……”小美说她很忙,“基本每天都在拍各种照片,一个月休息不会超过3天。太累了,早上还在医院挂吊瓶。我拍了不少户外的广告,也给一些淘宝店拍广告——这个费用有的是按时间算的,有的是按商品数量算的。如果是做内衣模特,价格一天1000元。”
“也有人找我私拍内衣照的,3个小时500元。”记者问她为何接拍全裸照片,小美吐了口烟说:“当然是为多赚点钱喽,这年头谁做事不为钱?”
此外,她也承认,在拍摄过程,有客人曾经提出过“特殊服务”的要求,“以前也遇到过,客人‘毛手毛脚’的,我直接穿上衣服摔门就走了——这个钱不赚了。最烦人的往往是‘老头’,经常喜欢动手动脚,让人感觉不舒服。确实有些模特拍完片子再加钱也愿意‘做点别的’。”
很多人诧异,当人体模特,难道不怕照片被传到网上吗?对此,小美表现得十分淡定:“不会的。没经过我同意,传到网上那就是犯法,警察会抓的。”她又想了想,寻思着:“不过好像也不一定,他可以把照片删掉,说不是自己传上去的,这就很难取证了。”小美转念表示:“如果是通过经纪人安排的就比较好,出了事经纪人要负责的。”但她又说自己并没有经纪人,她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太认真地考虑过。
记者故意提起“前一段私拍不是出了个案子嘛”,她立马接茬儿说:“闫凤娇嘛——我以前就认识她,一起出去玩过。”
小美还透露说,自己其实有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朋友,每月收入尚可,也不反对她从事模特这一职业:“年底我们肯定能买房子,我还计划要开个服装店——做人要有目标嘛。”
内幕调查
好模特一小时收费两三千 相关网站声称已在加紧把关
记者调查显示,因为闫凤娇事件广受关注,“裸模私拍”已经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昂贵。
拍摄组织者小朱(化名)说:“我这种真的属于‘小弄弄’。有些规模大的,有自己的摄影棚,在里面无论怎么拍摄,外面谁也不知道。在模特里面,小雪也就算中等水平,好的模特拍‘这种’照片,一小时收费两三千……”
小朱也向记者证实:“除了拍照,圈内也有裸模会和拍摄者‘性交易’。”也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其实有些所谓模特并不专业,不少就是普通的女学生。”
聊天中,小雪曾经提起了多个摄影组织和摄影网站,询问有没有参加过其中的活动,“人体拍摄这个圈子也是不小的”。记者找到过一些相对“正规”的人体摄影网站,至少从论坛的内容来看,网友发言和组织的活动都还比较规范,贴出的照片也还有一定艺术性。意外的是,当记者搜索被关闭的“龙网论坛”时,竟然发现有人发帖说,该网站启用了备用地址。打开该地址可见,此网站仍然提供各种私拍照片的下载,其中的一些照片也有淫秽之嫌,但这个网站目前不组织私拍活动。
另一家曾有过“裸模私拍”照片的网站管理员透露,在闫凤娇事件发生后,他们已经加紧把关,现在的网站再也找不到任何涉嫌淫秽的照片。“我们的论坛是一个准专业的摄影发烧友网站,里面可以发布各种风景、人物、纪实等很多类型的照片。论坛里也可以发帖组织网友外拍,有些活动如果请模特的,确实要收费,但每个参加者需要缴纳的费用一般不会超过100元。”
摄影爱好者马先生说:“我参加过一次模特外拍,要交30块钱,跑到那里发现,一共来了十几个拍摄者。每个人都很亢奋,把模特团团围住,还拼命抢机位。我算是身强力壮了,硬生生被一个老头挤了出来。”
在一位模特的博客上,记者看到一段颇为义愤的抢白:“我就是为了钱,但最多就拍个内衣照。那些不是奔着拍照来的,要找小姐请到那些粉色的街道……那些空虚寂寞的,请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深更半夜打电话来。”
对于裸模拍摄,内衣设计师朱小姐表示不太理解也不太熟悉:“我们平时请的模特都比较正规,都通过她们签约的经纪公司。要说拍照,我们的尺度确实比较大,都是内衣上阵,但再怎么大也用不着‘全裸’。”
此外,记者了解到,在闫凤娇所涉一案中,有“裸模”出自上海某高校的模特专业。“有些学生在校外接拍?你是说平面的,还是人体的那种?”该校模特班老师谢小姐告诉记者,自己也曾有所耳闻。“其实不单是拍照片的情况,还有一些社会上不好的人,在我们学校‘闲逛’,然后看到形象好的女生,就去和她‘搭讪’,交换联系方式,说是帮她介绍拍广告什么的,但其实是企图让她们去‘陪酒’什么的——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学生告诉过我。”
亲历者口述实录
“组织者、裸模都很淡然 接私拍就像家常便饭”
“我也是第一次拍这么‘大尺度’的照片。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生理反应,感觉和平时拍摄一样。但这种尺度,恐怕不是每个男人都扛得住的。”摄影爱好者老龚(化名)最近尝试了一次“裸模私拍”,他向记者讲述了这次经历。事后他的感觉是,“组织者和裸模表现得都很淡然,‘工作中’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组织者并不介意
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登记
下午1点半左右,老龚与同伴来到沪上一所高校对面的小区门口,与“模特经纪”小龙碰头。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上海人,瘦高个,打扮颇为时尚,一顶黑色的帽子从未脱下过,有意无意遮挡着自己的面容。
“就到隔壁旅馆开个钟点房吧,4小时80元,我等你们结束了退房比较麻烦,房钱你付吧,我就少收你100元。”小龙带着老龚往宾馆方向走,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警惕。到旅馆前台办登记手续时,老龚故意称自己没带身份证,小龙倒也并不在意,爽快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上二楼发现,房间不算宽敞,但还算明亮。有所熟悉后,小龙渐渐聊开了:“我就住在隔壁小区,也没什么工作室,随便弄弄。我自己也在单位上班的,今天还专门请了假。今天这个模特和我是朋友,一起玩的时候认识的。所以我也不赚什么钱,你们给我的钱里,我至少要给她1000元。她还是挺有经验的,拍出来效果应该还可以。如果拍得不满意,到时候我再退点钱都行。”
老龚询问小龙手里有没有更多模特,他说:“目前也就这两个肯拍这种尺度大的,其他的只拍穿衣服的。以后也许会有新的模特。”老龚又两次试探他:“模特难道不担心自己的照片被传到网上?”小龙对此不置可否。摄影师又试探道:“我们肯定是不会把照片传上网的,最多给圈子里的朋友看看,他们如果有兴趣,下次可以给你介绍生意。”小龙也没有对这样的“内部交流”表示异议。
闲聊片刻,小龙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模特到了。
裸模突然发问:
“你们怎么没开空调?”
小龙下楼去把模特接上楼,女孩用普通话和摄影师打招呼,只见她浓眉大眼,长相不算十分精致,身材倒很苗条,衣着颇为时髦,只是一头金发有些凌乱,身上多少带了点“风尘气”。她看起来可能有25岁左右,老龚说,和小龙之前QQ上发来的照片并不很像。
模特并不避讳自己的真实年龄——1992年生人。小龙向老龚介绍说,可以叫她“小雪”(化名)。小雪在窗边的床上坐下,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突然她抬头发问:“怎么空调都没开?”这样的细节,让首次接触私拍的老龚露出了“外行”。
按照之前的约定,老龚将1400元拍摄费交给了小龙。小雪嘱咐他:“到下面看着吧。”小龙则嬉笑着说,自己也想在房间里一起“欣赏”。小雪当即表示拒绝。之后小雪说:“虽然跟他‘合作’过很多次,但从没让他看过拍照的过程。倒也不是说因为‘免费’,主要我和他本来就是朋友,感觉很怪,倒是让陌生人拍照反而觉得没什么。”
小龙走后,小雪又问了句:“警察不会来查吧。”老龚则反问:“你比我们熟,难道不应该是我们问你么?”于是,她亮出了方案:“来查也没什么,就说我们是朋友,我愿意让你们拍——拍照又不犯法。我们又没做别的事情,而且也没有金钱交易。”但事实上,他们刚刚交给了小龙1400元拍摄费。小雪之后也几次向老龚表示:“你们给小龙的钱里,他应该会给我1200元。”
“感觉有点冷,你们等一下,我洗个澡出来就拍噢。”老龚介绍当时的情景:小雪走进了卫生间,但其实她并未打开水龙头,不一会儿褪去了所有衣裤的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双手交叉,虚掩着胸部,像是有些怕冷,又似乎带着几分娇羞。
摄影师要求加大尺度
对方心领神会,毫不诧异
小雪一出来,便主动走到墙边,坦然摆起了POSE。她甚至还提出了拍摄方面的建议:“我站这里,光是正面过来的,你们一个趴在床上,一个站在后面,既都能拍到,又不挡光线。”她一会儿双手交叉,一会儿高举双臂,一会儿扭动身子,一会儿摆动脑袋,神情时而冷酷,时而甜美,一双美瞳也颇能放出些光彩。据老龚事后回忆说,自称从去年开始做模特的小雪,看得出多多少少有些这方面的功底。
拍完了这组“自主动作”,小雪又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拍了一组床上特写镜头,她也能不断变换身姿,摆出各种造型。拍和被拍都很累,所以就拍拍停停。几次间歇休息,烟瘾不小的小雪基本都会点上一支烟,于是她建议拍摄一组“烟雾缭绕”的照片。
老龚说,自己此后向小雪暗示,能否拍摄一些“尺度更大一点的照片”。小雪立即心领神会,丝毫没有表现出诧异,颇为“职业”地摆造型配合,只是在拍摄时自称“也有些害羞”。即便老龚试图用拍摄局部特写的长焦镜头,也未受到阻挠。不过,她也强调了一句:“这是我们最大的尺度了。”老龚当时还提出能否拍一段视频,遭到小雪坚决反对。
“裸拍”结束后,小雪向老龚表示:“这下心定了。”在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她关上了卫生间的房门,在里面穿完上衣和内裤走出来。小雪坐在床上,套上罩裤后,她又摆了些姿势,以便向老龚提供“带装照”拍摄。穿上了衣服的小雪,还道出一个小秘密:“每次出来拍照,我穿的内衣内裤是连体式的。因为这种内衣有‘防狼’作用。”
老龚说,拍摄结束时,小雪已经和自己聊得颇为融洽,不但留了电话,还说:“回头你可以加我QQ,合作过一次,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来玩,到海边什么的,我和其他模特朋友可以让你们拍照,不收费。”
在整场拍摄过程中,老龚故意反复用各种方式暗示她“我中午喝了酒身上全是酒气”、“我拍照一点都不专业”、“这个专业相机是借来的”,甚至还拿出一个2000元买来的“傻瓜机”拍摄,但小雪对这些统统不介意。直到行将退房,她拨通了电话,对之前在外“望风”的小龙大喊了一句:“结账了。”即便是和摄影师分别,她也没有提出过“看一下照片”的要求。
》律师说法
定性困难
建议立法明确区别
在全国“裸模私拍第一案”中,当时法院的判决指出:被告人“通过互联网发布所谓的人体模特私拍摄影的信息,招募参与私拍活动的摄影者,租借公寓或预订宾馆客房作为拍摄场地,安排模特分场次供摄影者拍摄。模特在拍摄过程中按照要求,全裸甚至暴露生殖器、摆出淫秽姿势供摄影者拍摄”,“其行为已构成组织淫秽表演罪”。
曾鑑清是该案中一位被告人的代理律师。“我看到过一些‘私拍’的照片,确实不堪入目。但被告人解释说,这是因为有些拍摄者的相机镜头较好,自己‘吊’的特写,这个他无法控制。”曾鑑清表示,自己仍认为:“《刑法》中的罪名是不能推定的,被告人被判‘组织淫秽表演罪’的定性值得商榷。组织淫秽表演和拍摄人体照性质不同,从客观表现形态来说——前者是在公共场合进行动态的表演,并且有很多人来观看,而被告人组织的人体摄影活动中,拍摄者都是摄影‘发烧友’,所有和摄影无关的人员会被‘清场’。这样的拍摄,你说和绘画时请人体模特有什么区别?”
此前,曾有北京媒体报道称,当地一位律师认为:“如果私拍限定在两个人之间,没有其他行为,就不构成犯罪。至于群拍,如果是为了满足性的感观刺激而集体表演,组织者就涉嫌‘组织淫秽表演罪’。虽然人体摄影活动是公民的民事自由权利,但拍摄者、组织者和被拍摄者必须很好地把握行为的法律尺度。如果拍摄艳照用于传播,则构成刑事犯罪。另外,如果在摄影的同时,模特还同时为多人提供性服务,则构成‘聚众淫乱罪’。”
曾鑑清认为:“所以我建议能够出台相关的司法解释,界定艺术摄影和淫秽摄影的区别。”
》专家观点
有伤风化
建议认定摄影资质
“看起来,人体摄影和色情之间的界限很模糊,但广义来讲,人体摄影也包括全裸的和非全裸的。”社会学家顾晓鸣教授认为,“裸模私拍”的行为至少已经“有伤风化”。
“我曾经看过一个法国电影短片,一个女孩喜欢把芭比娃娃的衣服脱了拍照,最终警察找上了门——因为在公共场合这样做有违道德风化。”顾晓鸣说:“如果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裸体,这是违反‘治安条例’的。即便这种拍摄在宾馆里也是不恰当的——就好像有人在自己家里全裸,但对面住户也可能看到。”顾晓鸣认为如果任由这样的拍摄发展,将会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如果可以随便向陌生人展示裸体,可能引发年轻人的‘好奇心’,模糊少男少女的道德界限。”
他还指出,“私拍”更可能衍生出其他问题:“比如拍摄者和被拍摄者的‘性交易’,比如有人将这些照片传上网或者进行交易,还有人会拿着这些照片把所谓模特推荐给社会上一些本身就很混乱的‘艺术院校’……这里面可以说是‘灰色’、‘黄色’、‘黑色’汇聚。”
如何规范人体摄影,顾晓鸣的建议是:“应该经过专业认定,由主管部门颁给拍摄师相应的营业执照,确认其作为艺术家的资质。比如有孕妇,想拍摄一套全裸的‘孕味写真’,凭什么让一个没有资质的摄影者来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