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山区的秋天,是很有些说头的。
中秋节前后,山区气温早晚颇有些寒意,而白天依然继续着夏日的余威,催促水稻、玉米赶快成熟。谛听季节默然前行的足音,物换星移,悄然呈现的,是绚丽多彩的秋色。
一片片田畈,一道道山冲,稻穗低垂。风过千山,稻海飘香,泛起一轮轮金色的波浪。在收割机还没有到来之前,那平铺在青山之下、河流两岸的金色,当属大地最美的色调。农人只要往田野看上一眼,笑意便写在脸上。他们知道,土地从来不会辜负勤劳的人们,只要你投之以汗水,它总会报之以琼浆。
几乎每个村子周围都栽着桂花树。先民们钟爱它,可是为了渲染一个节日诗意的氛围?月明风清的时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吃月饼,讲古话。桂花馥郁的香气,有如仙乐,自月宫飘来,“嫦娥奔月”的古老神话,丰富了一代又一代孩童的想象。再朴素的月饼,也都饱含弥足珍贵的亲情与友情。
深秋,各种野果闪亮登场,纷纷挑战你的味蕾。这也是山里各种鸟儿一年一度的盛宴。这时你若是到山中来,便可领略一个活色生香的秋天,既饱眼福,又饱口福。一走进山林,就会闻到野果发酵散逸出的酒香,即使不吃果子,也能使你熏然欲醉。就算踩在悉悉索索作响的落叶上,也是一种享受。山民采来有“水果之王”美誉的猕猴桃,一筐一筐摆在街边,等你品尝——猕猴桃还能酿酒呢。八月札,剥开厚厚的皮,露出白瓤黑子,植物的清香甘甜,就这样征服了你的味觉——绝对是舌尖上的极品。核桃、板栗,遍地是。上山打核桃、打板栗,是很多人秋天难忘的记忆。柿子分磨盘柿子和油柿子——每年都有人将油柿子保存到冬天再拿出来卖。“落木千山天远大”,那满树的柿子,犹如一盏盏红灯笼,照亮寂静的山野。人们往往会有意留几个柿子在树上“压树”——不敢尽取树的结晶、期待明年依然硕果满枝,这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朴素观念。很多人不惧山深林密,去采摘野生葡萄。越是风调雨顺的年份,野葡萄越是饱满、糖分足。一个人一天可采两竹篮。只是,你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为了摘爬上高树的葡萄就把葡萄藤砍掉,我们在向大自然索取美食与财富时,也应该怀一份感恩之心。
?椒,分为甜?椒与糯?椒两个品种。一般要到打霜后才好吃,它也是很多野生动物的美味。夜里,?椒树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嘘,别出声,那是果子狸在享用美食,松鼠趁食物充足往洞穴里藏过冬的食物。
若是雨天,还可以看白云出岫,道道山岭浓淡远近,各不相同。远山的轮廓,勾画在天空的宣纸上,在那里平远、深远、高远着,那可是米芾的画卷?于是,鸡鸣犬吠声,便从那画里飘了出来,以一种自由的旋律。
人家屋檐下,挂满了相对而系的金黄的玉米与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屋里墙边堆放着上了粉的南瓜。老南瓜四十年前是救命粮,再后来大多给猪吃。现在,却成了人们喜爱的美食,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高档宾馆的菜谱。
看见满山的枫叶,我不禁想起“几行红叶树,无数夕阳山”的诗句来。
山里,多的是菊花。几乎风能吹到的地方都是它的领地。于是,菊香满天。趁晴天采摘花苞,上蒸笼蒸,晒干,依旧泛出淡黄色。四五粒即可泡一杯散发出药香的菊花茶。一杯在手,与秋静坐,可遍赏满山红叶,可浅吟东篱采菊,可静听长空雁叫。如果能在嘈杂的凡世里,独守一份宁静,也算是上佳的风景了。
大洪山的秋色,是写不出来的。她既是一种静谧的存在,也是一种喧闹的记忆。就算季节已变换,她依然鲜活地行走。那样的绚丽,只能入画;那样的丰盈,只能入诗;那样的本真,只能入歌。
如果你遇见了大洪山的秋色,你便遇见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