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八宝山殡仪馆里安静肃穆。早晨6点,在5具需要整容的遗体前,杨薇薇换上粉色护士服,摘下团徽,别上党徽“七一”前夕,她入党了。在杨薇薇之前,北京没有女子整容师“杠房”这一行,自古就没有女人敢染指。
科班出身的“入殓师”
死亡对我们来说,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死亡对她们来说,却是一天工作的开始。杨薇薇2011年来到八宝山殡仪馆,第二年赵荻、曲杰来了。三个女孩都是北京人,今年都只有24岁,同样毕业于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现代殡仪与管理专业,杨薇薇比她俩早上学早毕业一年,得以成为行业第一人。去年底,三个女孩组成了八宝山“青清女子整容室”。
在杨薇薇之前,老“杠房”行业没有女人,更别说科班出身的女整容师了。甚至短短30多年前,八宝山也几乎没有整容师,人拉来直接火化。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生命愈加尊重,也愈加重视告别生命的仪式感,于是就有了第一代遗体美容师。
人的思想进步真快。再往后,逝去的年轻女孩通常不会穿寿衣,要换生前喜欢的新衣,因此家属在意起整容师的性别来。八宝山殡仪馆主任曹丽娟告诉记者:“很多女性逝者的家属提出来,能不能安排女整容师为我们服务。有些女逝者需要清洗、防腐、换衣。这个时候殡仪馆有女整容师就显得更加人性化。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慰藉了活着的人。”
大三那一年,杨薇薇从社工专业转系到殡葬专业。赵荻是翻招生目录时,这个职业硬生生地闯进了她的眼里。而曲杰是父母支持她:“冷门,好找工作。从事这一行这一生都踏实。”
盼着引入3D打印
杨薇薇每天要为五六具遗体整容,几年下来已为近万具遗体整容。给遗体整容没有时间标准,短则20多分钟,长则几天。有些逝者是自然死亡,涂上一层柔柔的淡妆就不再变得“冰冷”,人也显得精神很多。有些人是因为高坠、车祸、火灾、溺水甚至刀砍而亡,整容的时间就会长很多这样的遗体三个女孩几乎每天都会看到。
杨薇薇整容的第一具遗体是一位被肢解的母亲。她用了一整天缝合这位不幸的女性。曲杰遇到的第一具遗体是因汽车自燃烧焦的人,遗体一请进来,工作间里满是烧煳的味道。她用两天时间为这位逝者拉直躯体、重塑复形,最终让他恢复了生前原貌,“安详”离去。
都说是人选择了职业,其实也是职业挑中了人。大学同班40多人,从事这行的没几人。“就是因为他们胆儿小。其实我们也胆儿小。一个人都不敢走夜路,也从来不敢看鬼片。”三个女孩都这么说,“但工作起来,家属在外面哭声一片,等着、盼着见这最后一面,也就忘了害怕,心里想的只有工作。”
三人有时一起逛街、看电影、下馆子。下馆子的时候,她们会无意识中谈起上午整过的遗体,说自己是使用了什么新技术才把逝者的头补上去的,再热闹的邻桌也会瞬间安静下来……看电影的时候,她们更关注演员脸上的伤疤。杨薇薇说:“既然电影化妆师能把伤疤做上去,我们也应该能把刀疤遮盖起来。”她甚至去买演员化妆常用的皮蜡和酒精胶。而赵荻更古灵精怪:“现在不是有3D打印了吗?我们就盼着赶紧投入使用呢。这样面目全非的死者就不用我们照着照片‘塑’脸了。打出一张,贴上就直接能用了。”
她们从不给自己化妆
由于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遗体化妆,所以三个女孩从不给自己化妆。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无数的哭声,她们听了也跟着哭,最初这些哭声还会跟着她们回家直至上床睡觉……看尽了生离死别,她们不敢把死亡往自己身上想。“有些老人的儿女不孝顺,老人的指甲和头发都很脏。有的老人还没入殓呢,儿女在外面就因为分家产打起来了。这时候我就想(老人)还不如死了呢,死亡是一种解脱。”赵荻说。
而曲杰说:“就担心父母生病,父母感冒我都害怕。我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回家陪父母。我从来不觉得他们变老了。他们一直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杨薇薇孝顺父母的方式就是“上交工资卡”。说这话时,她做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双手上交的动作。
每一位逝者对于这三个女孩来说都是第一次见,不是仅靠一张遗像就能完成遗体整容的。“容貌不可能跟生前经历无关。因此我们会格外留心死亡证明上的任何细节,让整出的容颜更符合逝者生前的审美”。最后,她们还要站在家属告别时站的距离,再检查一下整容化妆的效果。
“做遗体整容这一行最怕的不是死者面目全非,而是家属说‘不像’。很多人病了很久,都脱相了,整好了家里人反而不熟悉,说整得不像。你不能跟家属微笑,也不能跟家属吵架,他们也不听你解释我们必须忍。”赵荻说。
逝者家属的圆梦人
全北京每天有600多人因各种原因走向生命的尽头。每当整容室又推进来一位逝者时,大伙儿都盼着是喜丧。寿终正寝的老人去世时脸上挂着笑。整容师不会刻意去遮盖逝者脸上的老人斑,那是生命的象征。“向死而生,你会发现死亡真的很残酷。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杨薇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