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强拆”区长自杀 拆迁户奔走相告放鞭炮
时间:2011-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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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晚,河北省邯郸市邯山区区长张海忠脖子中刀,死于办公室。由于其主抓拆迁工作,舆论猜测可能被“钉子户”杀死。而第二日,警方得出调查结论:张海忠为深度抑郁症患者,属自杀身亡。那么,张海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与钉子户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本报记者前往邯郸,还原张海忠走过的一段人生之路。

“海忠走了。”邯郸市邯山区区长张海忠父亲张向坤泣不成声。张海忠是这位83岁老人失去的第二个儿子,他哭了,但却没让眼泪流下来。

7月10日晚,张海忠被发现死于其办公室内。后来,警方认定其为抑郁自杀,当日有两次自杀行动,自行剪断饮水机电线触电未遂后,实施割颈自杀。

7月13日下午,张海忠遗体在邯郸市殡仪馆火化并接受吊唁,张妻几度昏厥。这位“拆迁区长”临走时,年仅48岁。他没有留给家庭巨大的财富,只有邯山区多处高耸的塔吊证明他曾来过。

邯山区贺庄曾是张海忠重点抓的一个拆迁项目。至他离去,邯郸市“钉子户”贺森林才放下了对他的仇怨:“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村里出的最大的官

邯郸市区向东大约60公里,穿越过一片鸭梨种植区,再经过一片玉米地,就是张海忠的老家西温店村了。村子很大,他家住在西南角的位置,不论向谁提及张海忠,都说他是村子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是我们村子里出的最大的官了。”张海忠的叔叔张向民说。他是前天听说张海忠去世的,这几天,他一直陪着张向坤。

张向坤住的是一间老房子,家里仅有的两个电器是一个老式电视机和一台落地风扇,没有沙发,床也是用木板自己搭成的。据他讲,这个房子是上世纪60年代建成的。三间瓦房,地基用了一部分青砖,墙都是用土夯的,院子里杂草丛生,那墙上的青苔宣示着这栋建筑物悠久的历史。“这在当时算是好房子了,海忠就是在这里生的。”老人用已经含糊不清的语言描述着往事,但他已经不记得幼年的张海忠是什么样子了。

张海忠有两个哥哥,大哥当兵,十几年前由于一次车祸去世了;二哥现在家里务农,靠一家小卖部维持生计。张海忠学习不错,考上中专后来又上了大学。

“最后一次见他怕是有两个月了,平时也很少回来。”张向坤有些埋怨,“每次回来就呆一会,有时候饭也不吃,中午12点多回来,到了2点又要走。”“2007年他妈走的时候,打了电话,他说他在开会,结果到了第二天中午会开完了才回来,不孝啊!”老人说。但每次回家,张海忠都会给父亲一百多元的生活费,这差不多就是张海忠所尽的所有孝道。

村里小孩以他为目标

在西温店村,张海忠的故事几乎人人知晓。一个小卖部的张姓老板告诉记者:“家里都拿张海忠教育孩子呢,让孩子多学习,有个目标,长大了也去当官。”

侄女婿申习岑是张海忠的崇拜者之一。他告诉记者,村子里这条水泥路是张海忠参与修建的,出了几万块钱。“那时他还没当上区长,村里修路差了几万块钱,他二话没说就给填补上了。”

申习岑发现,张海忠几年前开的车都是一辆老式桑塔纳,直到当上区长,才换了一辆旧红旗轿车。在他看来,张海忠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不温不火的,对谁都是面带笑意。然而对于张海忠的自杀,申习岑陷入了沉默。

他说:“我叔曾经说过,干得好就这几年去个县里,能当个县委书记。”

张海忠的婶子韩妹芹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当官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活的,也没给家里添置个东西。不如当农民,下地干活自己种的自己吃,一辈子不求别人。”

张海忠的去世留给西温店村民更多的是不解。

在张海忠的父亲张向坤的面前,不论是张向民还是韩妹芹,都说是因为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走上绝路。张向民显然不愿意承认张海忠是自杀的,然而当他给华商报记者阐述自己的想法时,遭到了韩妹芹的制止:“别多说,说了也没啥用。”

据他透露,张海忠的尸体原本打算停留几天才火化,然而接到上级的命令,必须于7月13日火化。火化当天,家里的亲戚谁都没让去。

值得警惕的官场压力

尽管在外人面前很光鲜,但张海忠不算是一个绝对的好父亲。大概在20年前,张海忠分了一套在邯郸市民政局附近家属院里的房子,60多平方米,与两个儿子一起生活多少有些拥挤,但多年来主抓拆迁工作的他却从未换过房子。

“单位离家打个车只要15分钟,但是他常常几天不回去。”一位接近过张海忠家庭的知情人士表示。

而据邯山区政府一名工作人员透露,区政府很多与拆迁有关的部门工作都很繁重,由于张海忠主抓拆迁,活干不完区长不走谁也不会走,所以张海忠和许多职员都常常加班到深夜。

今年是张海忠在邯山区政府工作的第24个年头。1981年,他从魏县德政镇团委书记起步,1987年到邯郸市邯山区做资料员,历任资料科长、办公室副主任、马头镇书记、邯山区副区长、区长等职位。做了9年副区长之后,于2007年8月被提拔为区长。

执行力是张海忠的长处之一。2007年起,随着河北省“三年大变样”的城市拆迁工作开始,张海忠先后主抓了贺庄、五仓区等重点改造项目,并创造了“五仓区拆迁精神”,多次获得上级部门的嘉奖。

记者在邯郸市政府门户网站上看到一则今年6月29日的官方消息,称“6月24日以来,邯山区区长张海忠每天下午五点定时调度泰达大厦、贺庄旧改、轻纺城南三角拆迁和五仓区拆迁、土地收储工作,逐项听取汇报并作部署。”

邯郸市一名政协官员表示:“他这个人社交其实很单纯,没啥不良爱好,不酗酒、不打牌、不泡吧,一心都在工作上了。”

但这样一个区长,是因何抑郁,又为何要自杀?

熟悉当地官场的知情人士说,警方关于张海忠自杀的结论应该不会有错,是否有抑郁症则不好说。

张海忠出身农村,35岁当上副区长也算年轻有为,5年后升任常委、常务副区长,4年后转正。除个人能力出众外,应该说仕途基本顺畅,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年升任一把手不算太难。

但在当下的官场生态中,像张这样的官员实际上压力很大,尤其是正在“争取大变样”的二三线小城市的官员更是如此。在基层,行政一把手权力很大,责权划分模糊,几乎主管一切,相应责任也大,经济、治安、维稳、科教文卫几乎都要抓。管得越多,一旦出事要负责的也越多。人不是铁打的,必然精力分散或者长期焦虑。另一方面,上级一般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执行不力被批评甚至训斥并不鲜见。还有就是这些官员一般应酬多、事情多,很难和普通人一样烦心时,可以从家人亲友那里得到支持理解,而且有些委屈或郁闷压根不能说。

到底是什么让张海忠下那么大决心自杀不好猜测,但类似问题肯定还在一些官员身上或多或少存在,值得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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