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校园市场:创业者踏入校园经济圈 瞄准大学生

由中国2000多所大学的2700万大学生所构成的高校市场,已经成为令很多品牌企业和创业公司共同垂涎的一块重要用户阵地。从学习到交友、从娱乐到购物到信贷服务……

如何赚大学生的钱?

2015年8月的一天,在中关村创业大街的一家咖啡厅内,22岁的孙高峰坐在角落里,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四块鸡肉三明治,那是他的早饭和午饭。

已经备战数月,孙高峰针对高校学生人群创办的网上便利店——“宅米”,即将迎来一场针对开学季的市场争夺战。整个暑假,他都在忙着四处与人谈融资、参与技术和运营团队提高产品体验、讨论如何进一步优化物流供应链……围绕创业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孙高峰都处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中,像一个百米决赛跑道上的选手,不愿接受因自己慢一步而被对手超越的可能。

“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脑子停不下来,创业真的很累、压力大。”孙高峰对《财经天下》记者说,和身份证上的照片相比,现在的自己瘦了一大圈,“以前130斤,现在掉到了119”。

9月14日,是北京各大高校开课的日子。每到这个时点,学生和老师们其实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宁静的校园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大集市。最财大气粗的莫过于几大电信运营商,与校方早早就打好招呼,气派的宣传棚一夜之间便强势“霸占”了校园的主干道,还雇佣了一大批兼职学生向过往的学弟学妹手里拼命地塞各种电话卡产品的宣传单。

各大手机厂商,以及美团、滴滴、饿了么这些互联网企业中的土豪当然也不甘示弱,早早便在这场营销大集上抢占了一席之地,从宣传栏海报大战到路边扫码换礼物大战再到大学生购物节,忙得不亦乐乎。孙高峰的宅米更是别出心裁地在新生军训练场地的边上搭起棚子,给学生们送毛巾送水,其“蜘蛛侠”装扮的物流团队也重出江湖,在校园里抢足了风头……

对于学生来说,大学校园是与外界隔离的象牙塔,是一个浓缩的小社会,学生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解决生活上的大多数问题;而对于上述这些蜂拥而至的企业来说,校园则是生意战场,是忙于圈地的江湖。由中国2000多所大学的2700万大学生所构成的高校市场,已经成为令很多品牌企业和创业公司共同垂涎的一块重要用户阵地。从学习到交友、从娱乐到购物到信贷服务……大学生在校生活的24小时,都正在从“商业机会”的角度被重新审视。

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下称BAI)管理合伙人龙宇对《财经天下》周刊记者指出,“校园”这一首先是在地域维度上的划界,恰恰是极为有效地圈定了一大批“特征相似、关联紧密”的主流消费用户群,所以“大学生市场你想不关注都不行,校园经济就在那儿,很显眼,任何人都会看到”。

由一大批创新创业项目所构成的校园经济圈,在2015年以来成为投资人追捧的新热点。以宅米为例,孙高峰在9月14日宣布公司获得由美团领投,高榕资本、BAI、祥峰投资跟投的近3500万美元B轮融资,这已经是这家创业不足一年的年轻企业,在过去半年内轻松完成的第四轮融资。

但投资人也对校园经济提出了更多的期待。用龙宇的话来说,“未来的校园经济,不仅仅是做卖盒饭卖零食这么low(低级)的事。纵然这些事也可以做大做好,但大家拿校园是在试未来消费经济的模型,因为三年之后,这些学生就会成为白领,成为消费阶层的中间力量”。

可见,投资人满心期待的,是这些早期萌芽于校园的创业项目,有朝一日可以具备一种能力——能伴随手中学生用户的成长而最终一起跳出校园的围墙,成为适应人群更广、也更了解彼时主流消费需要的一代明星产品或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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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围绕“移动互联网”主题所展开的校园经济,最早始于2012年。

那一年,从美国硅谷回国创业两年的李天放,带着一个很小的团队,开发出一款用于管理大学生课程表数据的工具性产品——“课程格子”。上线的第一学期获得的用户数就达到100万人。课程格子的优势在于它直接接入了各个高校的教务系统,一扫大学生们查询课表、考试和成绩等信息的痛点,因而得以很快便在全国扩散。

“我在硅谷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校园特别好,因为看到Facebook,会觉得校园就是个宝藏。而我刚回国开始做课程格子的时候,国内却几乎没人碰校园,也没看到其他任何校园产品。”2015年8月,课程格子CEO李天放接受《财经天下》周刊专访,回忆起自己创立“课程格子”的开局之年——那时,校园经济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命题,大学高校被认定是一个很难被突破的狭窄市场,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到了一个“前车之鉴”:人人网。

2011年5月,作为创立6年、对标于如日中天的Facebook的校园社交网站,人人网虽拼尽全力完成赴美上市,却在一年之内市值缩水80%,疲于每年校园用户的常规性流失,其商业前景也并不为外界所看好。

“其实突破任何一个狭窄的领域都是很难的事情,突破校园和突破其他互联网人群,比如白领或者高端女子消费群体,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李天放说,正因为周围没人关注,所以自己才要锁定大学市场,做一个专注于学生“学习”主题的产品。

6岁便随父母去美国生活的李天放,2010年回国前,曾经是估值250亿美元的Palantir公司的前50号员工,此外他在硅谷也有过创业经历,因而一回国便成为创新工场这一著名天使创投机构的座上宾。那时,智能手机刚开始在中国流行,iPhone进入中国市场不到两年,很多人还不知道何为App;而彼时的大学生多数在大一或大二时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他们的网络生活基本游走于QQ、人人网、BBS和各类网站。

为了了解大学生用户,李天放到全国各地的学校做调研、演讲,和大学生们面对面交流,至今“课程格子”还在全国高校发展了上千名“学生大使”,为的是在一线为产品“把脉”,帮助团队了解校园里的其他产品和用户,也帮助产品进行校园推广。

自2012年课程格子以学习工具的身份踏入校园,随后几年,越来越多的创业者开始关注到校园市场的价值。李天放说,自己每年都看着一波公司进来,也看着一波公司淡出。

2013年10月,课程格子宣布注册用户达到600万、日活跃用户100万。彼时,30岁的江西人肖文杰在腾讯工作6年后辞职,创办大学生分期消费平台——分期乐。

传统金融机构从2009年之后,停止面向在校学生办理信用卡,曾在腾讯财付通担任产品总监的肖文杰则坚信,有着较强消费欲望却在经济上还相对较穷的大学生群体,一定会引领信用消费的潮流。

分期乐产品的主体,是一个针对大学生消费群体的分期购物网上商城,通过一套大数据系统对学生用户进行信用评估后,学生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他们喜欢的商品。由于常年待在腾讯,肖文杰选择广州作为自己的起点,很快便从10所学校扩张到全广州市的大学。

进入2014年,课程格子用户突破千万。这一年也被称作“中国创业元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召响彻全国,很多创业者也将目光投向校园。

随着活跃于校园的产品越来越多,导致地推费用也随着校园经济的整体火爆局面而一路水涨船高。李天放举了个例子,课程格子在很早就想到去利用大学的“新生手册”,花钱买个广告页,在上面列举一份“开学必装App”的名单,顺便也能推广自己的产品。为此,课程课子曾迅速签下了几百所学校的新生手册。这个办法确实有效,但后来也很快被各个公司复制,导致“新生手册”的广告价位,仅仅过了两年,就从最早的2000元一页涨到现在五六千元、甚至一万元。

黑白校园团队

2014年6月,分期乐获得来自BAI、险峰华兴和经纬中国等投资方1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也是在这个6月,在阿里巴巴工作了8年的狄玮杰从支付宝离职,创立北京奥特智科技有限公司。3个月后,他带领团队研发的大学生生活信息服务平台——“黑白校园”宣布正式上线。

“如果让我选择现在拥有一千万或者回到十几岁年轻的时候再来一次,我会选择后者,”狄玮杰1999年进入同济大学计算机工程专业,谈及自己的大学生活,他笑着说除了学习基本都是宅在寝室“上网、打游戏、看片”。而狄玮杰的妻子,曾是浙江大学论坛自行车版的版主,骑车几乎玩遍了全国,而这件事也触动了狄,令他日后重新评估大学生活的价值所在。“黑白校园”的产品灵感,就在于希望为学生提供更多的活动和服务信息,鼓励多尝试新的东西,过更丰富的生活。

2014年秋天,带着地推团队串联于全国各地高校的肖文杰,已经结识了一大批同样围绕校园经济做文章的创业者,这其中,1993年出生的上海大学学生孙高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宅米主要卖频次高的快消品。记得我自己原来在大学的时候,晚上饿得睡不着,宿舍楼封了没地方买,尤其是冬天,不想出寝室,学校晚上也要关门。”肖文杰不仅很看好宅米模式,更看好孙高峰本人。

“第一次见到孙高峰,他告诉我,自己一个礼拜没洗澡,一天可以从北京上海来回几趟。”肖文杰对《财经天下》记者评价说,孙高峰很能吃苦,在他身上展现出很高的执行力。

2013年2月,还在上海大学材料学专业读大二的孙高峰办理了休学,随后加入校园O2O电商平台——59store.2014年7月,孙高峰从59store离职创业。

孙高峰告诉记者,自己由于家庭条件不好,所以从小便学着自己赚钱——儿时的他,过年时常跟着妈妈去卖鞭炮;上中学后去餐厅打过7块7一小时的钟点工,高中时代开过淘宝店卖网球拍;进入大学时代,孙高峰第一次尝试互联网创业是在大一,自学编程后做过一个返利网站,但结果并不成功……这样的成长历程其实注定了,孙是一个敢折腾、能折腾,同时又难获安全感的人。正因为如此,在他内心,创业的梦想是如此根深蒂固。

决定自己另起炉灶时,孙高峰兜里一共剩下5000块钱,还欠了七八万元的债,在上海交通大学对面一间60平方米的小平房里,他开始孵化“宅米”,并四处寻找融资。

孙高峰曾经找过饿了么的创始人张旭豪聊自己的创业想法。张没给钱,却留下一句话,让孙高峰至今仍将他视为是对自己创业影响最大的人之一。

“我问他(张旭豪)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他说,明路要问你的团队。”得此建议后不久,孙高峰做了一件挺疯狂的事——他跑到上海交大计算机学院、软件学院和信息学院的研究生宿舍楼,冲着一两百间寝室挨个敲门,见到有人开门,他就马上问对方:“同学,有兴趣一起创业吗?”

“很多次被别人当作是搞传销的给轰出来……”孙高峰也知道,自己是完全没有背景的草根创业,但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拼一下。最终,孙高峰成功说服了5个上海交大的研究生加入团队,大家挤在孙的小平房里埋头搞研发,累了倒头就睡。与此同时,孙高峰曾亲自扮成蜘蛛侠,开着小摩托车在校园里送货,招来很多学生围观拍照并传到网上,很快让整个上海交大都知道了宅米的存在。

2014年12月,分期乐宣布获得由DST领投的1亿美元B轮融资。

同月,宅米App上线,首先针对上海地区的大学校园推出以自营为主的“蜘蛛侠超市”,配以自建物流,承诺30分钟内送货上门,此后又将业务扩展至由宿舍楼长代理的“5分钟夜猫超市”。宅米很快就和孙高峰的前雇主59store成为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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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每年录取近700万大学生,同年龄段人口每年在1700万左右,大学生占据这一代人口数量的40%,“这40%的人多年来没有新的App和新的服务模式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黑白校园CEO狄玮杰说,移动互联网正在扭转这种局面。如今,他手机上的600多个App中有100多个是与大学校园相关的产品,覆盖了校园社区、社交、O2O电商、物流快递、金融消费、学习工具等领域。

“如果平均一个大学生每月生活费1500元,一年1.5万元,那么按全国有3000万高校在读学生算吧,那就是4500亿元。其中,3000亿元花在吃喝和日常生活用品,剩下的1500亿元,是除掉基本生活之外的生活消费。”校园经济的盘子到底有多大?狄玮杰给《财经天下》记者算了笔粗账,新一轮校园经济风起云涌,分食的其实就是后面这三分之一的市场——从零食到水果,从服装到化妆品,每个细分品类都有可能分去上百亿元的蛋糕,也不算小。此外,3C产品的消费和报名英语、驾校等各种培训课程,通常需要父母额外支付。

“本科有34%-40%会报考考研辅导班,另外调查显示几乎所有95后每年都会旅游一次,而媒体上有数据说,60%毕业生在毕业季花费大约是4000元……”狄玮杰说。

2015年春天,宅米调整战略,砍掉“代理”加盟模式,专注于推广寝室楼里的便利店。所有的货物由宅米统一采购,并负责配送到各寝室店长手中,由他们进行分销。

25岁的李鸿是北京交通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同时也是一位加盟宅米寝室便利店的“店长”。今年9月,《财经天下》记者参观了他的宿舍。

这是一个大约十几平方米的6人间。一进门右手边,便是李鸿的小写字台,桌面上放着他的电脑、书本、一些杂物和一个深蓝色的饼干盒——盒子里整整齐齐收纳着各种面值的零钞,共有一两百元,那是他用来给买东西的同学找零的钱。

李鸿住在下铺,床铺就是他的“仓储中心”——靠墙镶着一排置物架,现在上面摆满了薯片、方便面、松饼等各类零食和一沓粉红色的开学优惠宣传单。床头还放着另外一个装满了零食的大纸箱。睡觉前如果不把东西挪开一些的话,连脚都伸不直。即使是这样,李鸿每天睡觉还是免不了要与这些零售为伴,而且自己总是被挤到床边的位置。

李鸿是从今年4月开始经营宅米寝室便利店,一向热爱迈克尔·杰克逊舞蹈的李鸿,放弃了平时练舞的时间,每天下午一下课就回到寝室打理生意。整个交大校院内,人数最多时,一度有二十几个宅米店长,李鸿与其他店长划分了不同的业务区,他目前只负责自己所在寝室楼的3、7、9层,剩下一些楼层,则由另一个店长承包。

生意开张几个月后,李鸿也慢慢总结出一些规律:学生下单的高峰期从每天下课后的7点到晚上11点,最忙的时候一分钟能接十几单。不熄灯不断网的时候李鸿会营业到深夜一点多,他自己配货、送货,学生很懒,李鸿往往是送货到寝室,甚至把东西送到其床铺。考虑到夏天学生们会喜欢喝冷饮,在室友的掩护下,他悄悄买了个冰箱放在阳台的角落里,“冰箱一千多块钱,三天就赚回来了”。

由于寝室空间有限,生意好的时候李鸿几乎每天都进货,最多的时候,拿货的品类会多到100多个。室友们不反对李鸿开店,李鸿总是对他们说“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但室友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会付钱。

他拿出2015年4到7月的订单记录给记者看,其中饮料是卖出最多的,一共卖出了1300瓶1.5升装的农夫山泉矿泉水、927瓶可口可乐、650瓶雪碧、58瓶啤酒,此外他还卖出了340桶统一老坛酸菜方便面。这些产品都是学生买得最多的。大多数学生会在宅米网站上下单。

原先所有商品的价格由宅米来定,比如每桶方便面,寝室店长拿到的进货价是2.9元,卖出价是3.9元,从而可赚取1元差价。今年9月新学期上线的新版系统,则开始允许店长自己调价。比如在周末深夜时段,寝室里不熄灯又断网的时候,一桶方便面的价格有可能涨到4.5元。

除去同学直接到寝室用现金购物,李鸿平均每天通过宅米平台可接收大约90份订单,每日的营业额在700至1200元之间。直到放暑假停止营业时,减去最初的6000元成本,李鸿从寝室便利店生意中净赚约2.5万元,他把其中的一万五千元寄回给远在贵州家里的母亲。

和宅米主打售卖零食产品不同,肖文杰的分期乐商城里热销的,则全是各种电脑笔记本、智能手机一类“3C类大件”。

记者从分期乐网站苹果iPhone 6S手机的产品页面上看到,仅10月11日当天,购买该产品后发表的用户评论数,就高达一百多条。这款手机最低配置,以24个月分期、零首付的标准,其月供金额为268元(包括本金221元和47元的服务费)。换言之,学生为这部分期付款购买的手机,支付的利息高达21.27%。

五六千块钱的一部手机,平摊到24个月之后,就变成了大学生可以消费得起的一个数字。没错,这就是分期乐的生意奥秘所在。

“26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16岁就做这件事情的体验和心情是不一样的,年轻人不能等——这是年轻人的态度,他们的文化最不同的就是注重当下,接受享乐主义的现实消费。未来经济增长会向信用消费发展,而大学生则是未来消费的主力军。”BAI管理合伙人龙宇分析说,大学生的消费能力本来有限,但分期乐平台上的3C消费品和大学生消费得起的奢侈品,的确拥有很大的加价盈利空间。

龙宇

分期乐除了主攻大学生分期消费,还提供一项名为“信用钱包”的功能,支持最高3000元的取现、校园一卡通充值以及理财等功能。

“大学生用户相对健康单纯,我们服务的同时也在培养他们诚实守信的习惯。”肖文杰告诉记者,他首创了一套风控和授信模式:一是物流面签,当面交易并认证质量;二是借助100多人的技术研发团队,根据交易数据和消费行为综合运算评估学生信用。如果是新用户就根据学校、专业、年级、地区、购物行为、浏览次数和点击次数等数据来完成分析和风控。在分期乐的平台上,目前大学生支付月供的逾期率为3%-4%,坏账率小于1%。

和银行办卡服务比起来,常在校园内高频宣传的分期乐离学生更近,银行填表办信用卡大概需要一个月,分期乐则是派业务员直接到寝室帮学生办理申请验证和证件上传流程。分期政策也灵活,有6种时长选择,最长分期可达到24个月,按月收取服务费,提前还款的还可免手续费。根据肖文杰提供的最新数据,目前分期乐已经覆盖了除西藏外的所有学校,涉及2000多学校的6000多校区,聚集了几百万学生用户。

狄玮杰回忆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上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泡各大论坛和上QQ聊天,有时候一天能登录论坛二十几次”。现在,例数国内仍然比较活跃的BBS产品已经不到20个,其中人人网从高校退潮,微信偏重熟人社交,微博上又鱼龙混杂。但狄玮杰坚信,BBS这种兼具信息发布和社交功能的产品,在大学生用户中,仍然有很大需求。

黑白校园定位于一个社区与社交结合的校园生活信息服务平台,用户不仅可以看到本校和同城的各类实用信息,还可以发帖灌水。

大学生们的生活有着很强的时间性——白天往来于教室、食堂或图书馆,心态偏理性;而晚上大都待在寝室、躺在床上,情绪更感性。他们喜欢在社交网络上刷存在感,喜欢尝试新鲜好玩儿的东西,手机里经常摆弄三四十个App是很正常的事。

每天晚上9点到次日早上7点之间,“黑白校园”的界面的背景色会从白色变成黑色,而用户的ID也会变成匿名状态,所发的帖子“黑白分明”——晚上看不到白天发的内容,白天也看不到晚上发的内容。

截至目前,黑白校园已经覆盖了全国2000所大学,用户注册量过百万。晚上内容集中度高于白天的两倍,而“男/女朋友”、“单身”、“睡”和“玩儿”似乎永远霸占着论坛的热词榜。图片社交是90后和00后最喜欢的社交方式,所以“自拍联盟”是一直很受欢迎的小组之一。当然,发自拍的大都是女生,男生们则喜欢围观、评论、点赞或打分。

狄玮杰知道,做社区要想盈利,光有趣不行,还要有用。在黑白校园清华大学的校内公告栏里,大多数是各类校园讲座、比赛和招聘信息,同城板块更多则是各个校外商家或组织举办的活动、展览、聚会、电影等信息,最受学生欢迎的是类似“枕头大战”之类的娱乐活动。

与此同时,狄玮杰希望黑白校园能成为企业触达学生的入口。在支付宝工作时,他曾负责校园品牌推广,那段经历让他体会到“企业愿意贴钱为学生服务,但一直没有办法很好地触达学生”。黑白校园现在每天发布超过300条合作企业的信息,狄玮杰觉得,未来可以通过广告和企业服务收费盈利,也会尝试与品牌合作卖适合大学生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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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分期乐和宅米的投资人,在BAI龙宇的眼中,曾在腾讯工作过6年的肖文杰并非校园创业达人,而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产品经理,也是风格稳健的南派企业家,下盘扎实,在深圳低调地打磨自己的产品”;而说到宅米的CEO孙高峰,则是“火花四射一小只”,天天在团队里散布自己最喜欢的“海贼王”精神,领着整个团队不眠不休地打鸡血、跑马拉松、喊着口号往前冲。但这二人又有一个共同点:都有超强的执行力和地推能力。

创业之初,肖文杰在广州自己开车,跑了好几个月的地推和配送,“一天开四五百公里,绕着整个广州市转两圈”,其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市场营销、物流以及风控等地面管理环节积累经验,从而梳理出一套有效的标准化运营流程。

此外,早在腾讯工作时,肖文杰就已经看明白一点——互联网10年变迁,很多公司死在广告费上。互联网金融行业要获取一个新的客户成本,也已经涨到几百元,而分期乐这样的产品,对应的是非常垂直的用户群体——大学生,也不可能从网上买到精准流量推广。因此,肖文杰从一开始就决定通过线下地推的办法进行市场推广,简单说就是自己发传单。

2014年上半年,肖文杰开始将在广州地区试验出的地推模式,迅速复制到全国,以广州、上海、重庆、武汉、北京为节点城市确立五个大区。经过一年努力,分期乐现在已经覆盖了全国2000多所高校,公司员工规模也迅速扩张到数千人之多。

1993年出生的宅米CEO孙高峰则是学生创业类型的代表。2015年4月宅米开始大规模扩张,那时团队成员还几乎都是学生。

孙高峰不否认自己经验有限,而弥补不足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挖人。在这一点上,孙高峰显然已经胜绩累累。这一次,他将目光盯上了前阿里巴巴前首席架构师、大数据专家李智慧。

两人第一次约见是在上海交大旁的一家小面馆,孙高峰聊完自己的创业故事,便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当时已然年薪过百万元的李智慧:“你有没有野心?”“百万年薪能满足你的胃口吗?想不想干点更牛逼更有意思的事情?”此后,他便开始不断约李智慧吃饭、打桌球、聊创业。

成为朋友后,70后的李智慧终于向90后的孙高峰敞开心扉,说自己其实一直想做人工智能方面的产品但苦于没有渠道,又担心独立创业的风险,孙高峰听完,立即表态自己也有相同的梦想,当下的创业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孙这样对李智慧描绘自己的超级梦想:“等有钱了,我想养一堆科学家,专门研究人工智能和外来生物。”

在孙高峰的iPhone6手机里,一直保留着一款类似Siri的虚拟人工智能助理App,他告诉记者,那正是李智慧设计的产品。

“给我一次机会吧,用两年时间,我会让你实现财富自由并且成为一名人物,你能学会创业的各种技能。”经过五次深谈,孙高峰最终放下这句话,之后便望向李智慧,最终他成功收获了这名技术大牛,出任宅米的CTO.

“挖人是要精准定位,找到目标后迅速行动,像追女朋友一样。”孙高峰事后这样总结他的挖人秘籍。孙显然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创始人,他甚至向李智慧传授了自己初创技术团队时的那项绝活儿。于是,热血喷张的李智慧,后来一度经常晚上开着车和孙高峰一起去到腾讯上海分公司的办公楼下,见有人从楼里出来,就追上去问对方是不是腾讯的、在哪个部门工作。如果撞见的是一位工程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邀请对方:“我们有车,要不要载你一程,送你回家?”

在宅米位于上海的办公室里,墙上贴满了《海贼王》的人物海报。孙高峰的确很喜欢看《海贼王》,特别是喜欢其中的男主角路飞,“路飞就是只想把事情做好”,孙高峰觉得这种最单纯的心态,也是创业的初心。

宅米团队

在团队中,孙高峰也是像路飞一样的“船长”。宅米华北区经理赵云鹏对《财经天下》记者说,当初正是这个大他3岁的CEO用热情把自己“忽悠”入伙。

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爱穿印有“超级英雄”卡通人物T恤的哈尔滨男孩,2014年秋天进入中国传媒大学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大一刚上到一半,在学校接触到宅米,甚至慕名专程跑去上海见了一次孙高峰。孙没有任何架子,两个90后“既聊梦想,也聊赚钱”。一番交流之后,原本计划边学习边积累工作经验的赵云鹏,更新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要想创业做好一件事,就必须全身心投入。大一学期结束,他就办理了休学,从此成为宅米的全职员工。

全民创业的热潮之下,大学生也成为被积极鼓励创业的对象。所以赵云鹏的休学行动也并没有显得太出格。

赵云鹏从“哈尔滨城市经理”的职位做起,今年4月升任为华北区经理,那时宅米的华北区只涉足北京和哈尔滨两个城市,赵云鹏带着一个8人的团队,主要任务是负责市场开拓,包括招聘城市经理、区域经理乃至校园寝室店长,以及策划校园推广。他和另一位城市经理、两个区域经理在昌平区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生活和工作都在这54平方米大的空间里。到北京的第一天,赵云鹏的手机记录下他共打了581分钟电话,分别给公司总部、下属、合作商和应聘者等。那段时间,他每天的时间被打电话、跑学校、面试、谈合作这样的事情完全塞满,一个月后,宅米华北区团队已经增加到50人,覆盖城市数量达到15个。

而宅米团队的总规模,现在也已经扩大到350多人,其运营部门主管来自携程网,市场部主管是连续创业者,也是59store的创始人之一。最初的学生初创团队几乎全部被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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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还是肖文杰把孙高峰介绍给BAI的龙宇。但与龙宇第一次见面时,孙高峰竟然迟到了两个小时。刚坐下,因感觉抱歉,率性的孙高峰直接对龙宇说:“迟到这么久,你要砍价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

“谁都缺乏经验,只要让他成长就行了,很少人能超越自己的成长阶段。”龙宇很欣赏孙高峰身上的“海贼王”作风,也信任他对校园生态的了解以及个人的执行力。宅米距今最近的两轮融资,BAI都有参与。

“我们愿意投资一个项目,并不因为它是为校园而做的,而是看产品本身是否做得好,在其服务校园阶段是否容易抵达用户,先成为校园里的一个优秀产品。以分期乐为例,未来它一定是服务全中国的年轻人的一款产品。”BAI龙宇对《财经天下》记者强调,在投资人眼中,其实是从关注“大消费”的角度,视校园经济为其中的一个用户子集。

过去一两年,围绕校园的创业案例纷纷“下注”的投资人,其野心绝非只限于校园市场,他们最大的期待,是这些校园产品有朝一日具备翻越高校围墙的可能性。

肖文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自己局限在校内大学生群体,理由很简单——因为“信用”数据会一生跟着用户走。“毕业生也是我们很想抓住的人,没有证据说明学生用户在毕业后信用会变得很差。”肖文杰透露,分期乐的技术团队现在已经在不断调整信用评估算法,2014年就曾尝试给一万个大四学生做了放宽(分期数)的测试,今年的用户测试数量则增到5万个,待算法优化被验证成功,明年则可能就全面放宽对大四学生的分期条件,以方便他们在离校之后,继续维持着使用分期乐平台购物的习惯。

有关跳出校园围墙的话题,狄玮杰答案是“一半一半”。他觉得黑白校园的社区板块将会留在校内,而生活服务信息平台则更像是一条“帮助学生跨跃校园高墙”的通道,两端连接着外部企业和校内的大学生人群。这个通道未来不仅可以横向拓展到各个服务领域,也可以跟随学生走到校外,为刚毕业两三年的“学生后时代”人群提供服务。他以自己常去的水木清华为例——现在水木活跃的用户中,可能80%都不再是学生了,但很多人毕业后仍喜欢留在那里,像“辣妈羊毛党”这样的板块,因为能看到很多有用的动态消息和商品优惠信息,一直热闹非凡。

截至2015年9月末,上线仅10个月的宅米迅速覆盖了全国22个省市1900所学校共两万多栋寝室楼。孙高峰的目标是于年底前覆盖全国4000多所高校。至少到目前为止,孙高峰希望宅米还是要一直专注在寝室便利店的扩张和服务优化上,2016年以后再考虑如何将服务扩展到白领和居民社区。

尽管“校园电商+最后一米的物流”的模式,看起来今后还有机会拓展到学生之间的二手交易、代收快递、旅游代理甚至是社交等领域,但想要跳出校园,难度仍然很大。

虽经过三年的演变,但打开产品,出现在第一屏的内容,仍然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课程表。与课程格子基础功能相近的同类产品中,以超级课程表为例,虽名为课程表,其首屏却早已被“社区”占领,用户需先进入“发现”板块,在次级页面才能找到课程表内容。

李天放对记者坦言,这是他在纠结了2014年整整一年、走了不少弯路之后,才将产品功能设计重新拉回到“一切从简”的思路上。

课程格子自2012年秋天上线,18个月后用户就顺利达到1000万人。截至今年3月,其注册用户数平稳达到1500万人,全国排名前300学校的用户,就占了总用户的一半。这本是一份看似很不错的成绩单,却让李天放和团队陷入迷茫——全国有2700万的在校本/专科学生,除去不常上课的大四学生,就算再拼一拼,把用户数最终做到2000万,但那也基本上就算是课程格子的天花板。换言之,这个产品如果不能突破“校园”概念,便注定无缘加入到那个让众多互联网创业者和投资人具备基本安全感的“上亿俱乐部”。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坚持、什么时候需要转型,这是创业中最难的决定。”此后,李天放也曾带着产品团队,不断试图开发和添加新的功能,以拓展增长点,他们尝试想过做社交、O2O电商以及在线教育,但效果均不理想。

进入2015年,李天放终于对课程表产品有了一个最终的判断:这是一个很好的刚需切入点,而缺点是没有拓展性,无法突破校园。课程格子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用的工具类产品,但课程表做好了不等于就可以去做送餐、送水果、分期、社团或兼职招聘等等所有与大学生相关的领域。

课程格子团队

“我一直喜欢indie(独立而小众)的音乐、电影。就像《纪念碑谷》这样的游戏,它是一个作品,就像一幅画一样,不会有很多通关付费模式,也不会做成大型手游。课程格子最终也会是这样一个indie类型的产品。”现在,放下包袱的李天放,索性就做出一个好用、有价值的作品级的App,无偿贡献给大学生使用。课程格子已经打通教务系统的院校有1400所学校,李天放有意在产品后台运维设计上,力求“高效”到只用一个技术人员就足以维护与1000所学校的系统对接工作。

2015年起,课程格子开始通过在产品中植入一些精准广告而获得收入,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已经实现了公司账面自创业以来的首次盈亏平衡。由此,李天放为课程格子设定了下一个目标:在两年内成为一个每年赚到1000万美元收入的公司。

“现在互联网公司都只谈估值,不谈赚钱。在这个市场里想要拿到一亿美金估值其实挺容易,只要你会讲故事,但是真的想做到一年赚1000万美元,却不容易。”现在,课程格子的办公室位于北京东北二环外一座商住两用写字楼中,团队规模保持在40多人,平均年纪只有26岁。已经31岁的李天放,平时仍喜欢穿牛仔裤和Cross的敞口布鞋,说着一口吐字清晰、不带美国口音也没有过度京味儿的普通话,虽不属于侃侃而谈之人,但思路清楚,对于已经想明白的事,态度也很坚持。

在李天放看来,indie其实是一种独立的心态,如果一个公司每年可以赚1000万美元,则不需要再融很多钱,命运将彻底由自己掌握。如果这个产品日后能以一种高效的方式实现自运营,那将意味着,现有产品团队的大部分成员,可以从中解放出来,把研发精力转向新的产品领域,共同寻找下一个拥有很好增长性的产品。

李天放的思路,显然与投资人的愿望相左,但未尝不是一种理性选择。

其实,每个选择踏入校园经济圈的创业者,最初便应该意识到,这个垂直市场,除了用户数面临最直接的天花板,还注定要经历诸如学期季节性和学生流动性这样持续不断的挑战。每年寒暑假的三个月,学校注定是人去楼空的景象。而每年大四学生毕业离开校园,也意味着一个产品将有四分之一的用户从此直接流失。这也正是为什么,每逢秋季开学,新生们一踏入那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如此喧嚣欢闹的一个大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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